冯知良猝不及防挨打,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发一声喊,冲上去,抓住祁深奥就是一个扫堂腿。陈秋石听到呐喊,从山头上下来,看见两个人还在羝牛一样臂缠臂顶在一起,就问怎么回事,二人这才松手。冯知良说,你问他,他动手打人!
陈秋石说,祁团长,是你先动手的吗?
祁深奥理亏,把脖子一硬说,是我先动手的。他污蔑我们淮上支队战绩平平,这同国民党的论调有什么区别?
陈秋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略一沉吟说,你这么大个指挥员了,怎么能像小孩子一样说动手就动手呢,这让部队看见了是什么影响?
祁深奥翻翻眼皮子,不说话了。
陈秋石回到支队司令部,又把近日的敌情通报要来,关起门研究了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赵子明见他心不在焉,问是怎么啦?
陈秋石筷子上夹着一截咸菜,举到眼前说,吃肉要吃五花肉,可是松冈为什么要吃咸菜呢,而且还是一缸烂咸菜。
赵子明抹抹嘴说,老陈,你又动了什么心思,奇门遁甲啊?
陈秋石说,我觉得这次冬季攻势,松冈的意图不一定是西华山。
作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眼下已是隆冬,飞雪将至,天寒地冻,视野模糊,射界混沌,这是一。只要下雪,河湖封冻,道路堵塞,人马前行困难,大部队无法展开,这是二。重要的是,松冈为什么要进攻西华山?西华山根据地,部队多是破枪破炮,粮食都是杂粮,金银财宝一样没有,皮货山珍早已出山。这里既不是战略要地,也不是南下北上的通衢大道,他闲来无事到西华山打着玩吗?从战役目的上讲不通。
赵子明说,日本鬼子的思路跟你的不一样,也许他就是选择西华山这个没有战略价值的根据地,打一打应付上面交下来的差事。
陈秋石说,老赵,你太不了解日本人了,你是用国民党的思路去理解日本人,不负责任,瞒上欺下,避重就轻。我跟鬼子打了六七年仗,我知道他们,像这样兴师动众大规模的扫荡,一定会有明确的战役目的。日本人不跟你玩虚的。我总觉得,所谓的冬季攻势,所谓的西华山大扫荡,很有可能是一个骗局,很有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声东击西,另有所图。
十一
因为有了陈九川擦枪走火事件,章林坡对淮上支队的态度愈发颐指气使,在楚城筹备了一个规模很大的审判庭,踌躇满志地要出淮上支队的洋相。尤其是得到密报,陈九川业已畏罪潜逃,章林坡更是胸有成竹。
那几天,韩子君确实如坐针毡,把郑秉杰骂了个狗血喷头,淮上支队差点儿真的拿出方案,把郑秉杰交给公审庭审判,以充陈九川之缺。
这件事情在会上争论得很激烈。郑秉杰慷慨激昂,提出以命偿命,请支队把自己捆起来送给二一二师,任其发落。袁春梅主张由她单刀赴会,同二一二师进行斡旋,拖延时间。前来指导工作的江淮军区副政委曹泗安则主张压根儿不予理睬,静观其变。赵子明则主张高层接触,由他和韩子君司令员出面,同章林坡直接对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就在淮上支队笼罩着一片愤怒和无奈的时候,作战室外面突然传来喊声,让我进去,我是罪犯,我是陈九川!
起先大家以为听错了,以为焦虑使大家产生了幻觉。郑秉杰最先反应过来,跑出门外,一看,果然是陈九川。郑秉杰二话没说,就把陈九川抱住了,一直抱到作战室。
出现在淮上支队的陈九川惨不忍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上流着血,一条腿瘸了,右手拄着一根三八大盖,左手还端着一只破碗,碗底粘着一些饭菜。
作战室里一片肃静,十几个人都在默默地看着这个血孩子。袁春梅走近陈九川问,你就是陈九川?
陈九川的眼睛在血污中格外明亮,朝袁春梅眨了一下说,我就是陈九川。
袁春梅说,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你一定是在途中遇到了敌人,你是把敌人解决了之后才到杜家老楼的是吗?
陈九川说,不是,我把鬼子解决了之后,我走错路了,要了两天饭,才打听到杜家老楼。
袁春梅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扭过脸去。
韩子君纹丝不动,问陈九川,九川,你知道要你到杜家老楼来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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