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天下(71)

2025-10-10 评论

    袁春梅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看时机成熟了,袁春梅举起了一只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摆了几下说,父老乡亲们,请安静。既然你们坚持要让陈九川出庭受审,那好,现在我把人交出来,请大家过目。带陈九川——
    袁春梅话音刚落,只见大门洞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新四军战士押着陈九川,走向会场中央。
    整个会场顿时喧哗起来,三百多号人纷纷站起来,争先恐后一睹这个杀人魔鬼的模样。很快就有人叫起来,啊,真是个孩子!还有人叫道,怎么搞的,像个叫花子!天哪,看那裤子,都快破到裤裆了。
    在这一片乱哄哄的吵嚷声中,袁春梅走近了主席台,微微一笑说,法官先生,在没有确认陈九川是否故意杀人之前,我请求给陈九川松绑。
    陈汉林左看右看,语气很不肯定地说,啊,松绑,那就松吧,反正他也没有长翅膀。
    袁春梅亲自走到陈九川的面前,看着陈九川的眼睛说,孩子,坚强点,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等绳子解完,袁春梅站在陈九川的身边,久久地环视着会场,直到所有的声音都落了下来,直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袁春梅才猛地抓起陈九川的一只手,举过头顶说,父老乡亲们,请看——
    众人举目望去,靠前的人看出来了,那是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掌。
    袁春梅说,是的,这就是杀人的手。可是,我要向大家禀报的是,这只手不是杀同胞的手,而是杀日本鬼子的手。我们面前站立的,是一个从十二岁就参加游击队同日本鬼子英勇搏斗的少年,他的大名叫陈九川,《新华日报》、《江淮烽火报》和国军的战报都有记载,自从淮上州沦落敌手之后,我淮上支队在大别山北麓三百公里战线上,同日寇屡次交手,而我们的陈九川,我们的少年连长,在十九次战斗中,先后毙敌日寇七名,汉奸二十九名……
    袁春梅说,九川,把衣服脱下来!
    陈九川看了袁春梅一眼,似乎面对这么多人有些不习惯,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把上衣脱了。伤口上有一块血迹已经凝结成干痂,粘在粗布褂子上,陈九川一咬牙,把褂子扯了,扔在地上,伤口处顿时血流如注。
    袁春梅说,把裤子也脱了!
    陈九川东张西望,有些含糊。
    袁春梅喝道,脱!
    陈九川龇牙咧嘴一笑,褪了裤子,只剩下一个大花裤头。半裸的陈九川就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鸡,浑身瑟瑟发抖,抱着膀子,哈着腰看着袁春梅。
    袁春梅说,大家请往这里看,就是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在同鬼子的战斗中,全身九处负伤,其中还有一处就在离心脏不到半寸的地方。日本鬼子做梦都希望他死,可是日本鬼子做不到的事情,我们有些中国人却想替鬼子报仇,我们能够答应吗,我们能够容忍这种亲痛仇快的事情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发生吗?
    郭得树说,袁女士,我劝你不要说这些,这些都是陈年的老皇历了,与本案无关。
    袁春梅说,那好,我就说说与本案有关的情况。自从擦枪走火事件发生之后,我们淮上支队首长痛心疾首,忍痛割爱要惩办肇事者。有人知道西华山离杜家老楼多远吗?二百多里山路啊!我不否认我们中确实有人想让陈九川逃脱,陈九川是独自一人从西华山前往杜家老楼投案的,没有看押,没有捆绑。在路上他遇上了日军侦察小分队,他和日军巧妙周旋,打死鬼子两人,夺了一支三八大盖。此后,他在山林里转了四天,四天就靠吃野果树根活命。后来他到了山下,一路要饭问路,辗转来到杜家老楼。当支队首长问他知道不知道派他到杜家老楼做什么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回答,知道,受审,砍头!女士们先生们,这就是有些人蓄意制造的所谓畏罪潜逃!他没有罪,为什么要潜逃?有这样的潜逃者吗?
    人群又被激活了,甚至有人说,什么杀人犯,这是抗日英雄啊,这样的人,就算过失有错,也可原谅,让其戴罪立功!
    郭得树说,安静,安静,法律面前,铁面无私!
    马上就有人骂了起来,什么狗屁法律,贪官污吏遍地都是,汉奸强盗多如牛毛,你们的法律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要向抗战英雄开刀?
    淮上支队早就安插的陪审队伍中的内线开始行动了。有人登高振臂,放了陈九川,让他重返抗战前线!
    会场顿时像炸了锅,一片拳头树林一样伸向空中,喊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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