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113)

2025-10-10 评论

    严泽光说,“岁月再催人老,杨桃的眼睛我是看得清楚的,杨桃不会见到我无动于衷。”
    王铁山说,“她见到我还是无动于衷呢。这里面有隐情。我分析,杨桃当年没有死,有很大可能是落在土匪的手里了。杨桃漂亮,土匪不会放过她。剿匪结束后,杨桃逃脱了魔掌,寻找部队,可是部队到朝鲜战场上了。等部队在相州市落下,杨桃也来到相州市,很有可能就是贾军长和刘主任把她安排在地方工作,制造了一个假身份,隐瞒了她委身匪巢穴的一段历史。她就是沈大夫。后来沈大夫帮了我们二十七师很大的忙,贾军长和刘主任一直心存感谢,所以每次来都要见她,尤其是这次丽文结婚,居然让丽文和东阳把她当再生父母去拜,这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
    严泽光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头头是道。可是你说杨桃是沈大夫,我不相信。我们两个都知道,杨桃原先是军医,是外科大夫,内科是外行,中医更是半瓶醋,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名气很大的产科医生?从她失踪,到我们回到相州市听到沈大夫的名气,也就六七年的事情。这六七年,难道她得了天书不成?”
    王铁山说,“六七年的时间还短吗?要知道,杨桃本来就是上海医科学校的学生,中医这种东西,没有悟性的,学一辈子也学不会,有悟性的,三年五载就能妙手回春。”
    严泽光说,“我们真的老了。你老王只比我大一岁,但是你的心要比我老十岁。你开始恋旧了,开始把幻想当事实了。”
    王铁山说,“你要是不相信,我来搞个秘密调查,总有一天水落石出。”
    严泽光看着当空皓月,悠悠地说,“老王,这件事情你以后不要再说了,集中精力把你的工作搞好!”
    王铁山说,“好大的口气,妈的当个师长就像大区副司令,要知道,我这个副师长也是个老资格了,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任人宰割了。”
    严泽光说,“这件事情被你弄得好像真的一样,但我告诉你,你错了,整个牛头不对马嘴。”
    12
    沈东阳的连长一当又是三年。
    严泽光经常到一团去,每到一团,并不避嫌,必到一连。到了一连,什么都看,训练,学习,伙食,菜地,内务。但严泽光不像别的首长,只看不说,基本上不批评,也不表扬,所以严泽光下部队,基层不烦,也不怕。
    和平时期不打仗,军营生活就有点琐碎,干部们就变得婆婆妈妈,官当得越大,管的事情越小,因为没有大事可管。一句话说到底,军人没了对手,就有点不知所措,就乱用力气。据说有个首长,经常下部队检查一日生活秩序,口袋里装着报纸或者条令,一到部队,先把团长营长叫来,一顿猛考,考得人张口结舌。他是有备而来,部队是吃喝拉撒,谁能受得了这种突然袭击?还有个首长,为了纠正战士蓄长发的问题,在部队出操的时候,他老人家拿一把剃头推子,在队列里一排一排地穿梭,发现谁的头发长了,往后脑勺上推一剪子,而且只推那一剪子,从中间犁道豁子,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严泽光在二十七师有个规矩,他只管团长,团长只管营长。部队有什么问题他见到了也不说,记在心里,找团长的麻烦。所以二十七师的基层官兵都知道他们的师长是个不爱管事的人,他们不怕师长,哪里知道团长们却是见到师长两腿就软。
    严泽光到女婿所在的连队,就更不说话了。有话他只对沈东阳说。
    这年部队开展教育训练改革,严泽光亲自到一团一连蹲点,看看一连有什么花招。沈东阳说,“人是这个人,装备是这个装备,我不能揪着脑袋把自己从地球上拎起来。”
    严泽光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东阳说,“我发现我们有些人爱走极端,一说我们的长处,那就是战无不胜,一说落后,就一无是处。就说教育训练改革吧,从战略上讲,是高层的事情,从装备上讲,是科研部门的后勤的事情,不能让我们基层部队跟着瞎起哄,不能让我们搞发明搞创造,所谓集思广益,恨不能把迫击炮搞成地对地导弹,这是不切合实际的。”
    严泽光说,“照你这么说,基层部队就没有作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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