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组负责人说,“第一,是不是严泽光写的,可以调查。第二,一定要搞清楚,这家伙想朝谁开一枪,这里面隐藏着很危险的情绪。”
于是就查。一查,这首打油诗还不是严泽光一个人的作品,王铁山也参与创作了。刘界河先下手为强,秘密地把王铁山和严泽光叫到西大营的一个角落里,黑着脸把两个人都训斥了一顿。刘界河说,“妈的,你们这两个人,自从不打仗了,我看见你们就烦。你们自己看着也烦。没见着你们有团结的时候,写这个狗屁诗倒是团结起来了。说,哪一句是你严泽光写的,哪一句是你王铁山写的。”
两人这才明白大祸临头了。严泽光阴沉着脸把揭发信看了一遍说,“我明白了,这是冲着我来的。这里面最反动的就是我写的,老想朝谁开一枪。”
王铁山也把揭发信看了一遍说,“那是我写的。我当时因为老婆不怀孕,心里着急,牢骚太甚。”
严泽光说,“老王你别引火烧身,这事跟你没关系。”
王铁山说,“集体创作,谁也脱不了干系。”
刘界河说,“妈的你们还挺仗义。好好回忆一下,这是你们写的吗?你们有这个才华吗?”
严泽光说,“这破打油诗,要什么才华?”
王铁山说,“我虽然只是高小毕业生,但是写这种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界河说,“两个团长,两个猪脑子。你们再给我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记错,是不是剽窃别人的,或者是别人栽赃你们的?”
王铁山说,“好汉做事好汉当,这就是我们写的,最反动的那几句出自我手。”
严泽光说,“最反动的那几句,恰好是最有才华的,你老王没那个本事,那是本部的杰作。”
刘界河说,“这哪里是猪脑子啊,简直是没脑子。打仗你们各有各的高招,政治上一塌糊涂。我跟你们讲,你们谁也别争了,一口咬死,这卵子打油诗不是你们写的,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你们两个听明白了吗?”
严泽光说,“不明白!”
刘界河说,“王铁山,你帮帮他,让他明白过来。把你们关进大牢,把你们枪毙了都是小事,可是我这个政委也得跟着你们倒霉!”
王铁山说,“明白了。”
刘界河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一口咬死,哪怕给你们上老虎凳灌辣子水,要保持革命气节。这也是战斗,明白了没有?”
严泽光这才慢吞吞地说,“好像有点明白了。”
过了两天,工作组就宣布把一团团长严泽光和三团团长王铁山一并隔离审查,两个人被软禁在西大营训练场的一个破旧的仓库里。
还好,有人担任警卫,有人送饭,伙食还不是太差。两个人住在一间房子里,里面还有蹲坑便池。
那时候王铁山的儿子王奇已经上小学了,小家伙长得伶俐可爱,王铁山被关在西大营里,别的倒没什么,就是看不见儿子心里急得慌,天天骂娘。说:“妈的这是什么鸟事儿,就是发发牢骚,就给小鞋穿,简直是文字狱!”
严泽光不理他。严泽光有严泽光的事情。严泽光让“探监”的石得法把他的指挥包取来,地图摆了一桌子。闲来无事,严泽光就去摆弄那些破地图。
4
终于有一天,两个人又吵了起来,因为严泽光提到了双榆树战斗。严泽光利用茶缸、肥皂、烟灰缸、铅笔头,总之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都利用了起来,用这些东西代替沙盘。
严泽光说,“我想来想去,双榆树战斗你还是有问题。我制订的上中下三策,什么情况都考虑进去了,包括敌人增加兵力,包括实际兵力和情报兵力不符。但是,战斗发起后,情况和我们设想的不一致,不,我说的是好像不一致,其实还是一致的,它符合我的最佳方案。可是你擅自离开二号高地(62),就造成了被动。”
王铁山说,“你现在还提这个没有用了,我不跟你扯皮。”
严泽光说,“现在你我都快成阶下囚了,功过是非已经无所谓了,反而可以放开了讨论。讨论清楚了,以后把我们放出去了,还可以吸取教训。要是不放我们出去,我们也有个事情做,就当下象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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