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97)

2025-10-10 评论

    贾军长离开之后,严泽光的情绪明显地变坏了,在指挥部里焦躁不安,看什么都不顺眼。参谋长张省相过来请示要不要组织轻型坦克到前沿,严泽光把桌子拍得山响,吼道,“人都不让上去,还坦克!坦克到前沿干什么,打野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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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严泽光困兽一般焦躁的时候,王雅歌上山了。
    王雅歌率领的医疗队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医疗队在槟辉山下开设了战地救护所,忙里偷闲,上山来看看丈夫。严泽光见到王雅歌,苦笑着说,“这一下,我们老两口拴在一起了,我没有事做,你也没有事做,只有我有事做了,你才有事做。”
    王雅歌说,“我听说你情绪很差。一个师长,应该有师长的风度,你的缺点就是急躁。”
    严泽光说,“你是我的党小组长吗?没有听说过一个师医院的副院长随便就可以批评师长的。”
    王雅歌说,“我身兼数职,我是师医院的副院长,同时还兼任你的老婆,别人谁敢批评你呢?”
    严泽光说,“虎落平川不如鸡,打不上仗,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傻子,傻乎乎地待命待命而已,而已!你有本事给我把进攻任务请来,我天天接受你的批评,我同意你一天批评我二十八次。”
    王雅歌说,“你耐心点,待命也是战斗!”
    严泽光说,“是啊,待命也是战斗,可我已经待命二十多年了,我不喜欢待命的战斗,我喜欢拼命的战斗。”
    王雅歌离开作战室的时候,对王铁山说,“老严这个人疯了,你们要镇住他。”
    王铁山说,“没关系,我了解他,时间能治疗一切,战斗任务也能治疗一切。”
    沈东阳陪送王雅歌下山,路上王雅歌问沈东阳,“老严这段时间跟王副师长处得怎么样?”
    沈东阳说,“前所未有的融洽。自从进入战区,严师长训斥过很多人,除了对政委还算尊重以外,就是王副师长了。凡是涉及到战斗准备,几乎每一件事都跟王副师长商量。”
    王雅歌说,“这就好。过去他们一起打仗;也许,只有战争能够把他们撮合在一起。”
    沈东阳说,“阿姨,听说丽文也要上来了?”
    王雅歌停住步子说,“是吗?你消息比我还灵通啊。”
    沈东阳红着脸说,“她给我写信了,说是要参加战地医疗队,来实习。”
    王雅歌说,“那就热闹了,我们一家三口,还有她爹爹,同在一个战场,就有好戏看了。”
    停了停又说,“还有你。你和丽文是不是谈恋爱了?”
    沈东阳说,“我有这个意思。但是没想到严师长会当师长。”
    王雅歌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东阳支支吾吾地说,“严师长一当师长,关系就复杂了。”
    王雅歌沉吟道,似有所悟,点点头说,“哦,是有一点。”
    转机出现在王雅歌上山的那个下午。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严泽光站在指挥部的门前,举着十二倍望远镜,在一遍一遍巡视槟辉当面的地形。他并不是为了作战看地形,而是为了看这片郁郁葱葱的风景。视野里最初出现的是一片苍茫的白云,白云的下面是浓郁的丛林,而在丛林的某个地方,正掩蔽着同样荷枪实弹的军官和士兵,那就是他所要关怀的对象,正是有了他们的存在,才有了他二十七师的存在。激情在一瞬间涌了过来,并且迅速地膨胀了并不年轻的思维。
    他突然觉得这些陡峭的山峦很面熟,很亲切,很像广西的十万大山。那绿色的起伏的波浪一般的植被下面,不知道隐藏着多少秘密,历史就在那些植被的下面无声无息地流淌。
    他想起了杨桃。站在槟辉山上,面对这片苍翠的山林,他不能不想起杨桃。这是战争的僵持阶段,是待命阶段,他有理由想想他的爱情了。在战地的上空,在指挥所的周边,飘动着战争和爱情的双重思维。他记得有个作家说过,战争和爱情是文学的两大永恒的主题,他想,战争和爱情也是他严泽光人生的两大永恒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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