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罗霄(29)

2025-10-10 评论

  管理员指着那一大堆肥肉说:“有,多得是。”
  “怎么没有精的?”
  “精的,各个伙食单位要吃。”
  “也不能只把肥的和皮分给老百姓!”
  “我们人多,天天走路,也要多吃点精的。”
  “我们当然可以多吃点精的,但老百姓也要分一点,不然,老百姓一定会说,我们不要的东西才给他们呢。如果我是老百姓,吃了也不领情!”
  “哪里?”管理员还是不大同意地说,“老百姓一年吃不上几次,分到肥肉和皮,就是福气了。哪有不领情的。”
  “伙计,你的话有点不对头,我们打土豪分肉给老百姓,不仅仅是为了要他们领情,更重要的是同情和体贴穷苦人,为了发动群众。我看这样不大好,如果科长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
  管理员觉得陈廉的话有道理,同时他怕科长知道这件事,就同意他的意见,陈廉带了几个人扛了好多猪肉就去会场了。
  会场是个戏台,台前小广场,老老小小,到了几百人,民运科长正在台上大声讲话。他走上去,同他说分给群众的猪肉都准备好了。民运科长很快结束讲话。陈廉接着说:“今天要分猪肉,凡是到会的,每家一人,站在戏台前面,等一会跟我走。其他的人,散会回家。”
  会场中立即有三四十个人站在戏台前,陈廉带他们到屠案前,叫他们列队。这时管理员已经在那里准备好了,他身旁还站着三团二连指导员张洪海,手里拿一把屠刀。
  陈廉见到他的模样,问:“老张,你也来,你连里还没有猪肉?”
  “我不是为我连分猪肉,我们连已经分到了,”他左手向街道左前方指了一下,“听管理员说,老表要来这里分猪肉,我来帮帮忙。”
  “你帮得上吗?会用屠刀吗?”
  “你看看罢!”
  陈廉转向老表,开始召唤。老表很有次序,叫一个来一个。第一个来了,张洪海问他:
  “你家里几口人?”
  “老小五个。”
  张洪海准备下刀,又同陈廉说:“这里大约有三百多斤肉,一口人能不能分一斤?”
  陈廉眉头一皱,说:“可以,可以。”
  张洪海高举屠刀,用劲一砍,又割两下,对老表说:
  “拿去,不用过秤了。”
  陈廉看到了张洪海的刀法,惊奇地对他说:
  “你真有两下!”
  “会一点而已。”
  第二个老表第三个老表按次序来了,每来一人,张洪海先问家里有几口,然后下刀,都不过秤。老表欢欢喜喜地拿走,他们都相信红军手快刀利,不会少斤缺两。
  因为不过秤,肉分得快,将近黄昏,老表都走了,陈廉和张洪海准备回队,他俩边走边聊:
  “老张,我以前只知道你会打仗,会做支部工作,今天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你可以称得上是‘一刀屠’呀!”
  “哪里!”张洪海有点不好意思,“什么‘一刀屠’?我只是估着下刀,多砍一点,反正是土豪的。”
  “看你下刀有劲又准,你怎么会的?”
  “小学毕业,就跟父亲种田。伯伯是屠户,他有时叫我帮忙,我看他下刀,他有时也让我动手,就慢慢学会,也有劲了。当兵以后,学刺杀,打手榴弹,劲更大了。”
  “难怪,你还是家传呀!你把手艺和群众工作结台起来了。今天群众大会分猪肉,你不请自来,分外光彩。开始我还以为你要捣什幺鬼哩!”
  两个人谈了几句就分手了,张洪海离驻地只二三十步,一提脚就到了。陈廉要走到街那头,有半里地,快到家,看到左侧铺店房顶后面高高竖起的十字架,就从小巷进去,走到天主堂门前,看到老表出出进进,他兴头又来了,大步进去。
  不看则已,看了叫他一惊。玻璃门窗,好多煤气吊灯,通通打破了,能搬的东西搬走了,搬不动的也打破了。虽然快黄昏,还有不少人,更多的是儿童和小青年,从这间房到那间房,从楼上到楼下,翻东倒西,地下满是玻璃碎片,纸张图书,就是耶稣圣像,也被踏脏踩乱。
  陈廉看到老表来打“洋土豪”,就说:
  “老表,你们为什么不把东西搬回家——却把它砸破?”
  老表看着陈廉,中等个子,脸庞稍圆,眼睛清亮,讲一口吉安话,既易懂,又和蔼。他们一拍即合,坦率地说:
  “这里搬得动的东西,先来的人早搬走了,现在砸破的是搬不动的。”
  “搬不动就搬不动,为什么砸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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