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罗霄(86)

2025-10-10 评论

  陈再修在他身上打量一下,声音缓和了些:“你们是哪个师的?”
  “我们是十八师和六十二师的。”
  “真的吗?”
  “怎么不是!”伤病兵同时回答。
  张洪海和有些伤病兵都盖着国民党军毯。他们没有开腔,有时还轻微地呻吟,国民党军官没有理他们,只向着答话的伤兵发问:“你们怎么弄到这里来了?”
  坐起来的伤兵,生气地说:“我们在仙梅带了花,他们把我们甩了,老百姓把我们抬到这里来的。”
  “那么,土匪的伤兵哪里去了?”
  “哦!他们的伤兵,有些跟他们的队伍走了,有些今天上年走了,留下我们。”
  陈再修突然睫毛直竖,眼睛凹入眼眶内,徐徐摇头,用极不信任的态度说:“难道他们都走了吗?”
  伤兵都同声回答:“都走了。”
  他又徐徐摇头,就挨次走到每个伤兵面前,问他们的番号、编制、官长姓名和生活习惯,红军伤兵因为事先和敌方伤兵打了商量,一般都答对了。但他们的口音,大都是罗霄山地区和赣江一带的,有时不知不觉地说出“老袁”二字,陈再修用战刀指着他们,质问说:“你们讲的口音,是那边的。”
  坐起来的那个伤兵抢着说:“不是!不是!他们是我们的弟兄。”
  其他敌方伤兵也左一句右一句为他们辩护。但陈再修还是不相信,于是向着他们和悦地说:“弟兄们,我问你们,你们的伤口是谁打的?是土匪打的;你们的敌人是谁?是杀人放火的土匪。你们怎么这样帮他们来打掩护!”
  很多伤兵都没有次序地说:“官长,官长,不要误会了。”
  “他们是我们的弟兄!”
  “他们是我们的弟兄!”
  “……”
  陈再修原形毕露,咬牙切齿,向着被俘虏的国民党兵狠狠地说:“我不是问你们,是问那些讲赣西和客家话的。我再问你们,你们认识他们吗?”
  “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既然是一个部队,怎么不认识?”
  “一个部队有几千人,怎么能个个认识?”
  陈再修下令检查,顷刻之间,说客家话和赣西话的人,所有的东西——军毯、干粮袋、包袱、荷包——通通搜遍了,他从伤兵身上拉下布军毯,向地下一掷,随即冷笑着说:“你们还想打土豪吃猪肉吗?”
  他们都没有作声,他们身上的零用钱、手套和其他可以拿走的东西,通通被抢走了;还有许多不便带的东西,有的打碎了,不能打碎的也甩到地下了,整洁的医院,很快就成了垃圾堆。
  张洪海在响枪的时候,把钢笔和日记本塞在稻草枕头里面,国民党军队经过很仔细检查,找出来了,陈再修把他的日记本看了一下,向着他冷笑说:“张洪海,你还在装疯卖傻吗?你还是一个共匪的政治指导员呵!”
  张洪海依然不作声,而且闭起眼睛。
  国民党军官愤怒地大叫道:“张洪海,你不会说话吗?”
  张洪海突然眼睛一睁,愤怒地回答说:“你知道我是张洪海,还有什么可说!”
  “有什么可说!你把你们队伍的情形一件一件告诉我。”
  “我是伤兵,住医院好久了,不知道队伍的事。”
  “不知道!”军官冷笑着,“张洪海,老实告诉你吧,你把你们队伍的情形说出来,把医院的共产党员说出来,我可以从轻发落——枪毙!不然就砍头!”
  张洪海不作声,他在敌人没有发现他的日记本之前,还存着一线生的希望,但这时候,死的决心已安定了他的心,他的眼睛自由自在,好似是说:“随你吧!”
  陈再修又说:“张洪海,枪毙和砍头,是有很大区别的。枪毙你,是对你的优待。”
  张洪海依然不作声。
  陈再修这时灵机一动,想用别的办法引诱他,声音小了一些,而且比较温和地向他说:“张洪海,你是什么地方人?”
  “中国人。”
  “我知道你是中国人,听你的声音,是江西人,我是问你哪一县的?”
  “江西庐陵人。”张洪海回答之后,又反问道:“你是什么地方人?”
  “你问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哪里人。”
  “你问我是哪一省哪一县的?”
  “不!我和你相反,是问你是哪一国的。”
  “啐!你瞎了眼!你难道把我认成外国人吗?”
  “我没有瞎眼,因为我看你们的行为一点也不象中国人。”
  “你竟敢和我开起玩笑来了!”
  张洪海大声说;“不是开玩笑,如果你是中国人的话,你的枪怎么不对着日本强盗,却来打救国救民的红军,而且对着红军的后方医院、对着伤病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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