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旧历几号了,老周?”
“看它的样子,可能初四五吧。”
“不不,初二三,月牙儿尖。我小时候放牛,每天都回来得很迟:看惯了的,这我知道。”
说到这儿,只见团长用手指头点着月亮说:“这家伙!你要不理会它呀,快得很,几天就圆了;你要盼它圆哪,它就硬是不圆!”
郭祥仰头看看月亮,果然还缺大半边呢。
政委嘎嘎地笑了起来,接着说:
“老邓呵,路还没有走到,光圆也不行呵!”
郭祥也偷偷地笑了。他猛然觉得偷听首长讲话不大好,就故意把脚步弄得很响,然后又喊了一声“报告”。
“是嘎子吗?你什么时候来的?”邓军瞪了他一眼。
“我刚到呀,”郭祥笑着,打了一个敬礼。
“怎么一点声音也没听到?”周仆问。
“剐才我看首长正在这儿赏月哩,就没敢大声惊动你们。”
“是呀.我们正在这儿赏月哩!”周仆急忙接上去,笑着说,“团长想家喽!叫我陪他看看月亮。”接着又问:“你喜欢月亮吗,嘎子?”
“我呀.”郭样笑了一笑,“我喜欢月亮圆了的时候。像大银盘似地,往天上一挂,多喜欢人哪!”
听到这儿,周仆不笑了,和邓军对看了一眼。郭祥赶忙改口说:
“不过,月亮太圆了我也不喜欢。那年打松林店,月亮真圆,敌人的火力又稠,打了好几个冲锋,都没有打上去,当时我抬起头看看它.真想一枪把它揍下米!”
“是呀,太圆了,对作战也很不利。”周仆说着,放心地笑了。
“走,到房子里谈正事去吧!”邓军说,“上级要材料,让我们写一写李伪军的作战特点,咱们凑凑去!”
“行行,”郭祥高兴地说,“这些家伙,是有些特点儿。”
他们一起走下山坡,到屋子里去了。
郭祥回到连里的时候,战士们纷纷围过来问:
“连长,带回来什么好消息呀?”
“好消息可真不少。”郭祥嘻嘻笑着,高兴地说。
“快给我们讲讲。”
“头一件,”郭样一板一眼地说,“各民主党派发表了联合宣言。拥护咱们志愿军抗美援朝。”
战士们吵嚷道:
“我们早就知道了!”
“连长,你别给我们打喜诨了!”
“好,你再听第二件,”郭祥又绷着脸说,“咱们祖国成立了抗美援朝总会,专门来支援咱们。”
战士们吵嚷得更厉害了:
“哎呀,这消息更老得救了牙了!”
“别逗了,连长,说真的!”
“说说咱们现在的行动!”
“到底撤到哪里才算完哪!”
“噢,你们问的这个?”郭祥装作醒悟过来的样子,接着摇了摇头.“团里是纹丝没露。”
可是他说到这儿,不由自主地仰起脸,对着月亮笑了一笺。
“你就连一句半句也没听到吗?”
“没有。”
“连长,那你就判断判断!”
“我的好同志!”郭祥把两只手一摊,“团里纹丝不露,叫我可怎么判断哪!”郭祥说到这儿,又情不白禁地仰望着弯弯的月牙儿笑了。
“连长,”小钢炮诧异地问,“你老望着月亮笑什么哪?”
“我呀,”郭祥蓦地一惊,随口说,“各人有各人的心事呗!”
“那,你有什么心事呀,连长?”
“我呀,”郭祥说,“咱们这些天净吃煮棒子粒儿了。我一看见月亮,就觉着它像一张大白面饼似的,要是一钢炮轰下来,咱们全连也够吃几天的。”
人们笑起来,情知再也挖不出东西,也就带着惋惜的神情散了。
一弯偃月,像把金色的镰刀,照着这座停产的矿山,照着半山间的木屋。小屋前的几棵占松,把树影投了一地,就像浓墨泼洒的水墨画一般。彭总披着军大衣,在松树下走来走去。他不时地抬起头望望月亮,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清冷的山风一阵阵传过来山谷间小河的水声。
警卫员小张,常常是从他的脸色上来判断前线情况的。刚刚入朝时,他那脸绷得像铁板似的,充满者一种无畏和刚毅之气。直到一次战役结束,才显得轻松了些,脸上有时露出笑容。现在呢?小张不好判断了。因为他既不显得高兴,也绝不是忧愁,似乎是一种不安在袭扰着他,饭也吃得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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