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把你看透啦!你一不懂军事,二不懂政治,你就是专门靠整人吃饭。你不是组织这批人整那批人,就是组织那批人整这批人。你就用这种手段打击别人,抬高自己,来树立你的威信。你看哪个同志多少露一点头儿,在上级面前比你吃得开,在群众面前比你威信高,你就拼命地打击他,好把你显出来。你一贯居心不良,你惟恐天下不乱,你把我们团整个党的生活搅得乌烟瘴气!我今天对在座的所有同志都没有意见,就是对你周仆有意见!你今天成心打击我,我正式告诉你:我不参加你组织的会议!”
说着,他探身拿起一只棉鞋,扑打着雪花,就要离开会场。
“陆希荣同志!你给我回来!”周仆充满威严地喊道,“你蔑视党的会议是不允许的。”
陆希荣拿着棉鞋刚要穿,迟疑了一下。
周仆继续响亮地说道:
“你退出会场,只能说明你害怕真理,害怕揭露你的问题。如果你还有一点党的观念,如果你对在座的同志还有一点点尊重,你就不应该出现这种行动!”
政治处主任马骏也激怒了:
“陆希荣同志,不管怎么讲,你这种行动是错误的!”
“坐下嘛,有话慢慢讲嘛!”一向老成持重的二营教导员李芳亭说。
“坐下!坐下!”大家纷纷地说。
在陆希荣迟疑的一刹那,孙亮机灵地站起来,咔哒一声,关起了那扇细格窗门。他拍了拍陆希荣的肩膀说:
“老伙计!坐下吧,这可是党的会议呀!”
陆希荣走又不是,回又不是,犹豫片刻,只好尴尬地回到原来的位子坐下来。
“我向同志们郑重声明,”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立刻来了个急转弯,放低声音说,“我并不是蔑视党的会议,蔑视在座的同志,也不是害怕揭露我的问题。……我确实是对政委个人有意见,当然我刚才的冲动是不对的。”
“这种人,总忘不了耍花招!”周仆心中暗笑,“一个个人主义者,即使是一个有才能的人,也是多么愚蠢哪!”
“好嘛,那很好嘛!”大家纷纷趁坡下驴地说。
陆希荣突然察觉,那只沾着雪花的棉鞋还在手上,一时不知放在哪里才好。陈国发接过来,给他放到门外。
战线总算又趋于稳定。
“我刚才也未免着急了一些。”周仆暗暗检查道,“这种会议,还要耐心,再耐心才是!”
“希荣同志,”他把语调放缓和了许多,“你过去的功绩,同志们是不会否认的;但是你入朝以来的右倾保命,也是事实。我们不能用功绩掩盖错误,用优点抹杀缺点。还要很好地挖出问题的根子:为什么你过去勇敢现在勇敢不起来啦?为什么你的战斗意志衰退了?只有挖出根子,虚心改正,才能解决问题。每个同志都要动动脑子,帮助希荣同志找找这个根子是在什么地方。”
他的语调虽然和缓,事实上是发出了新的战斗号召,就好比一个打开突破口的指挥员,又指挥他的部队进人纵深战斗,向着最强固而又最隐蔽的核心堡垒接近。
“还是让陈国发同志多谈谈吧!”孙舞提议。
“哼,这家伙对我倒抓得紧!”陈国发心里咕哝了一句,不满地看了孙亮一眼。
“对,对。”大家也响应说。
“我,我这不是正准备说嘛!”陈国发带着几分焦躁回答,而心里却想,“唉,说就说吧,反正我们的关系也保持不住了。”
“我思谋着,他的斗志到了解放战争末期就似乎赶了变化。”他沉吟了一阵,慢腾腾地试探着说,“眼看全国快胜利了,他的变化就越明显了。有一次,他从医院养伤回来,我说,’你回来得太好啦,新的战役快开始啦,我们又在一起就伴儿啦。’他就叹了口气说:‘老陈哪!你算算你是我的第几个教导员哪!第五个啦!我怕陪你陪不到底啦。’我说,‘别说泄气话了,你看全国眼看就解放了。’他就扒开衣服,让我看他过去的伤口。他说:‘老陈,你数一数这伤,有多少处了?每一次都是差这么一点儿!下一次,就是打不住致命的地方.我也顶不住了。血流得太多了!我现在一听枪响,脑瓜仁就苏苏地痛。你瞧一个战役要死多少人哪!’我就说,快别说这话了,要是让矧志们听见,不开展你的斗争才怿!……”
“你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陆希荣眨眨眼,装出异常惊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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