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他比我从小就有耐性。”郭祥笑着问,“他这会儿在哪儿哪?”
“他领着一个班,正练习打坦克哩!你等着吧,晌午就回来。
“不,我马上去看看他!”
郭祥立起身来,问明地点,就沿着山径向沟口走去。
走出二里多路,郭祥看见公路附近停着一辆被击毁的白五星坦克。炮筒和机枪早已经被人拆卸走了,四处长着乱蓬蓬的杂草和几枝盛开的金达莱花。
有一个战士正在草棵里向坦克匍匐前进。其余的七八个人在旁边注视着。
坦克里不时地发出一阵密集的敲小洋铁桶的声音。
当那个战士快接近坦克的时候,坦克里的敲击声更稠密了,紧接着发出一声威严的喊声:
“停止!”
那个战士还在继续爬行,一扬手,把一个大石块,“当”地一声投在坦克的尾部。
“不行!你阵亡啦。”坦克里说,“你仔细研究一下坦克的死角在什么地方。重来!”
那个战上只好离开坦克,又从新的角度匍匐前进。
郭祥悄悄站在旁边,没有惊动他们。但是一个老战士发现了他,对着坦克兴奋地叫:
“班长!连长回来啦!”
“什么?你说什么?”坦克里问。
“郭连长回来啦!”
只见坦克的顶盖打开,钻出一个身材低矮但十分粗壮的战士。他肩宽背厚,浑身上下一般粗,乍一看,活像一枚大炮弹似的。使人感到,他浑身蕴藏着使不完的精力。
他噗通跳下坦克。望着郭样,滚圆的脸盘上充满欢乐和惊奇的表情。
“真是你呀,嘎子!”他忘情地喊了一声;又嘿嘿一笑,“这样叫,对首长太不尊敬了吧?”
郭样在他那厚实的胸脯上一连擂了几拳,才握住他的手说:“你这家伙!旧意识倒不小哩。”
郭祥和战士们一一握手,嘱咐他们继续演习。然后同齐堆坐下,掏出大烟袋荷包,卷起大喇叭筒来。
他一边卷烟,一边歪着脖儿笑着,望着他小时候的伙伴,把一支足有一柞长的大喇叭筒,递给齐堆:
“你这小子,不是复员了吗?”
“又把我给号召来啦!”齐堆点着火,笑了一笑,“我这人只有干‘土八路’的命儿。1945年大反攻,号召参军,我干了没有几个月,说是和平了,让我复员了。1948年,迎接全国革命盼新高潮,号召参军,这次还好,我干了一年多,从北方打到南方,又把我选成复员的对象。指导员找着我说:‘齐堆!你复员吧!’我说:‘干吗让我复员?’指导员说:‘现在胜利了,国家要开始建设了,参加建设也是非常光荣的!’我说:‘指导员,这身军装,我还想穿几天,把我这份光荣让给别人行不?’指导员说:‘这就不太好罗!你是共产党员,应该起带头作用。’好,我只好领了几百斤粮票,卷铺盖卷儿回家。临走那天,敲锣打鼓地欢送,一帮小青年还在我耳朵边喊:‘响应号召是光荣的!回去参加建设是光荣的!’我回家把铺盖卷儿一放,还不到三个月,就又动员抗美援朝,杨大妈跑到我家里说:‘齐堆!你倒怪沉住气。现在大伙都参军到朝鲜去,打美帝,打国际反动头子。这可不是平常事儿,比过去还光荣呢!’我这就又背上挎包来啦。临走那天,又是骑大骡子大马,敲锣打鼓地欢送,人们还攥着拳头喊:‘响应号召是光荣的!参加抗美援朝战争是光荣的!’……你瞧,不到几个月,我就光荣了两次,还白赚了公家几百斤粮票!”
说得郭祥叽叽嘎嘎笑了阵。
“你别笑!”齐堆说,“你们这当首长的,关心我一点好不好?别到时候又把我‘光荣’回去。”
“你别得了便宜卖乖。”郭祥鬼笑,“你的收获也不小哇!”
“什么收获?”
“你怎么明白人装糊涂呀?”
“哦哦,你说的是个人方面吧?”齐堆哈哈一笑。“不错,是找了一个对象。你怎么听说的?”
“不光听说,还见过哩,”
“瞎说!”
“你说,是不是梅花渡的?”
“对呀!”
“你说,是不是叫来风的?”
“对,对呀!”
“你说,是不是高鼻梁儿,说话像扣机关枪似的?”
“对呀!对呀!”齐堆惊奇地说,“你真见过?”
“当然。”郭祥说,“这次同家,我俩就伴坐车走了一道儿。这姑娘可真不错。前些时大妈来信了,说给你介绍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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