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253)

2025-10-10 评论


  “大个儿!老这样子可不行呵。你今天扶着我走几步吧!”

  “连长,”大夯笑着说,“叫我看还不行呢。”

  “怎么不行?”郭祥说,“老这么躺着,就是块铁也生锈了。”

  大夯从洞角的水汪里,舀了半铜碗水,给郭祥湿了手巾,让他搽了擦脸。郭祥显得更精神了,扶着大夯,就要下来。大夯劝他不听,只好用力搀扶着。哪知他的左脚刚一沾地,疼得“哎哟”了一声,差点儿跌到地上。脑门上的汗珠子也乓乓地落了下来。

  “逞强不行呵,连长。”大夯轻声地埋怨着,“老百姓常说,伤筋动骨要100天呢。”郭祥一时无话,只好在铺上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哪知进洞的第三天又出现了意外情况。

  这天早晨,老妈妈没有来山上送饭,郭祥他们还以为有事误了,并不在意。可是晌午过后,大夯出去望了多次,也不见踪影。郭祥就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天黑以后,他正要派大夯前去探问,老妈妈来了。她把盛饭的瓦罐往地上一放,一面喘气,一面抱歉地说:

  “阿德儿!把你们饿坏了吧?”

  郭祥划了根火柴一看,见老妈妈头上扎着绷带,白衣上还有几缕血迹,吃惊地问:

  “阿妈妮!出了什么事了?”

  老妈妈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什么,你们快点吃吧!”

  郭祥和大夯,都着急得什么似的,向阿妈妮表示,如果不讲,这饭就不吃了。老妈妈才告诉他们:昨天晚上,治安队突然闯到她的家里搜查,问她的儿子是否回来了。最后,没有搜查出什么东西,就把她打了一顿,抢了一些东西走了。

  郭祥和大夯听了,心中十分难过。郭祥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革命战士,不能保护人民,反而使阿妈妮受了连累,怎么还能住下去呢?就拉着阿妈妮的手说:

  “阿妈妮!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就让我们走吧!”

  老妈妈听郭祥又说要走,显然生了气,好半天没有言语。呆了一阵,才咕浓了一句什么,接着站起身来,一面撩起裙子擦泪,一面钻出了洞口。

  “阿妈妮!阿妈妮!”

  郭祥一连叫了两声,见老妈妈没有答言,就对乔大夯说:“大夯!快,快去喊大娘回来!”

  大夯猫着腰出了洞子,又叫:

  “阿妈妮!阿妈妮!你回来一下。”

  可是老妈妈已经下了陡坡,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糟!”郭祥捶着床铺,后悔不迭地说:“我又犯了主观主义……”

 
这乔大夯真是一个忠诚的战士。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站在那几棵古松下,观察动静,守卫洞口。

  昨天晚上,老妈妈生气走了,也使他深为不安。总盼望老妈妈今天能早点来,好同她解释解释。谁知天色已经发白,还不见她的踪影。正狐疑间,只见那边小路上,出现了两个人影。因为山谷里还很幽暗,一时看不清楚。待走得切近,才看出前面走的那个,穿着白衣白裙,顶着瓦罐,正是老妈妈;后面跟着一个年轻妇女,穿着黄衣黑裙,顶着一个白包袱,两只手轻快地摆动着,晨风吹拂着她长长的飘带翩翩走来。

  大夯一面告诉郭祥穿衣起床,一面到陡坡下去接。老妈妈把瓦罐交给大夯,兴奋地说:

  “阿德儿,我给你们带了客人来了!”

  说着,就把那个年轻妇女引进洞来。老妈妈指指她,笑着对郭祥说:

  “你们走的事,就对她说吧!”

  那位年轻妇女放下包袱,掏出小手帕擦了擦汗,热情而大方地赶过来与郭祥、大夯握手,并且用比较熟练的汉语轻柔地说:

  “同志,你好!”

  郭祥连请她们坐下,大夯端来两铜碗泉水。那位妇女一边喝水,一边反复地打量着郭祥,忽然问:

  “你,是不是连长东木?我们见过面吧?”

  郭祥仔细望了望她,觉得确实在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苍鹰岭,你的到过?”她问。

  “到过。”郭祥点了点头。

  “苍鹰岭南面,有个小村子,美国人、治安队杀人大大的,你的到过?”

  “到过。”

  “有个女人,在万人坑里刨她的孩子,你的见过?”

  “噢!是你呀,朴贞淑同志!”

  郭祥猛然间想起来,她就是蹲在土坑旁边刨孩子的女人。不过那时候,她的面容消瘦,头发散乱,两眼射着仇恨的火光;现在则是双颊绯红,神情开朗,举止老练。她原来的头发还挽着圆髻,现在已经剪成短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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