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游击队小小的慰问。”她笑盈盈地说。
郭祥知道,她们这时的物质条件多么困难,何况又处在地下状态!这些东西还不定费了多大劲找来的呢。郭祥一连声地感谢,嘱托她向游击队的同志们问好。
烟叶这东西,郭祥已经多天没有见过它了。今天一见,不自觉地老是瞅着它。女人观察问题总是很细,早被朴贞淑看出来。她连忙挑了两个大叶,用小手揉碎,放在铜碗里端过来。郭祥的小本儿已经在玉女峰上烧了,摸了半天没有摸出一块纸头。还是乔大夯从自己的小本儿上撕下几片纸来,郭祥卷了一个特大号的喇叭筒点着。那淡蓝色的烟环在这个小洞子里撞击着,愉快地舞动着,就像演员们在空中表演她们婀娜动人的舞姿似的。郭徉立刻显得精神起来,同朴贞淑活泼而愉快地交谈着。
“朴东木!”郭祥一面抽烟,一面笑着说,“你那支枪是什么牌的,可以让我看看吗?”
“怎么不可以?”朴贞淑立刻撩起黑裙,从腰里掏出来,递给郭祥。
郭祥展开包枪的红绸子,端在手里一看,是一支崭新的“枪”牌撸子,擦得明光程亮,枪上的烧蓝简直能照出人影来。他在手里掂量着,不由得赞美:
“这种牌子很好!能顶上二把盒子的威力。我们的同志也很喜欢它。”
“这还是李承晚的一个侦察排长送我的哪!”她笑着说。
“是你把他俘虏了吧?”
“对啦!”朴贞淑笑着说,“那还是敌人向南撤退的时候,领导上叫我俘虏的抓。没想到,他就碰到我手里啦!”
乔大夯一也接过枪去,玩赏了一会儿,交还给她。她用红绸子爱抚地擦了一擦,装回到枪套里;一面兴致勃勃地谈起这段故事。在敌人向南撤退的时候,李承晚吓唬老百姓,说美国人就要丢原子弹了,不往南跑,就得通通炸死。又是骗,又是逼,弄得非常混乱。她就混在逃难的人群里,寻找机会。正走着,人民军的迂回部队把前面的桥梁炸断了。这时候,有一个男侦察兵走过来说:“你看桥过不去了,我家离这里不远,你就到我家里歇歇去吧!”她一打量这个男侦察兵,身上穿着人民军的服装,里面套的却不是人民军的绒衣,怀疑他是傀儡军装扮的,就笑着答应了。他们一同走了十几里路,经过一个村庄,她就说:“你看太阳快下山了,路上不好走,咱们就在这里安歇了吧!”那个男侦察兵同意了。她就偷偷跑到联络处报告。联络处的人就顺着她雪地上的脚印,把她同那个男侦察兵一同逮捕了。这个男侦察兵,果然是傀儡军的侦察排长。
“这支手枪,就是他的吧?”乔大夯问。
“对啦。”朴贞淑笑着说,“要是那时候这个的有,才用不着费这么大事呢?”
郭祥异常赞赏地听着,接着又问:
“看起来,你是常在敌占区活动的了?”
“对啦!”朴贞淑把一缕黑发掠过绯红的脸颊,笑着说,“敌人的心脏,就是我们的岗位。”
郭祥瞅了一眼她的黄褂黑裙,说:
“你出发侦察,多半都是穿便衣吧?”
朴贞淑点点头,说:
“不过,有时候我农民妇女的扮,有时候学生的扮,也有时候军官太太的扮。有一次我难民的扮,找了一个孤儿背着,跑到敌人的厨房里要饭吃。虽然被打出来了,可是厨房里摆了几摞碗,每一摞多少,我眼一撒,早看清楚了,我就根据这个向上级报告了敌人的人数。”
“你恐怕遇到不少危险吧?”郭祥笑着问。
“小小的,小小的。”她谦逊地笑着,说,“不过,有一次倒是紧张一些……”
她说,人民军准备攻打三八线南一座县城,叫她了解这个县城的敌情。可是这里敌人戒备异常森严,没有法子进去。后来打听到,敌人这个部队里有个姓李的司务长,是邻县的人,家里有妻子和两个孩子。她就大胆决定,冒充这个司务长的妻子。她找了两个孤儿,背上一个,牵了一个,装作逃难的样子,向着敌人的防线闯去。敌人的岗哨盘查她,她说得头头是道,装得惟妙惟肖,敌人的岗哨就半信半疑地将她放过去了。她一连闯过了六七个岗哨,一路上观察了敌人的碉堡、工事和兵力情况。最后敌人把她安置在一个地方,告诉她,李司务长到几十里以外的地方去了,明天一早就赶回来;并且派了一个老头监视着她。她无法脱身,时间又一点一点地迫近。她心生一计,就偷偷地把房门涂上肥皂。直到后半夜老头睡熟,她才北上小的,拉上大的,悄悄地跑出来了……几天后,人民军就向这个地方发动了进攻,消灭了敌人。为这件事,授给了她一枚二级国旗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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