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33)

2025-10-10 评论


  “别夸大了!你那时候就知道利用地形?”郭祥撇撇嘴。

  “一天看战士们练操,怎么就不知道?……那回我先趴在棉花地里,让棉花棵挡住我,一看,许大伯正坐在瓜棚里巴哒巴哒地抽烟哩。我爬过去,专捡大个儿的扭,一点都不害怕,心想,你看见了,你老腿老胳膊的,也追不上我。许大伯一咳嗽,我抱着瓜就叽里咕噜地跑了。那天吃得老陆半夜里一直窜稀,没把我笑死!”

  说到这里,她禁不住又咯咯地笑起来了。

  老秀也笑着对大妈说:

  “嫂子,说实在的,那时候,我光觉着瓜少了,可就是不知道是谁偷的。后来我白天黑价在瓜棚里呆着,吃饭也不离那地方儿,有些好瓜,准备留种的,还做了记号,可是第二天又没有了。我真纳闷儿。明明没有人来呀!我想着想着,就害起怕来。人都说,这地方不洁净,怕是孤狸仙也稀罕上我种的大白瓜了。我也不敢言语,心里说:老仙爷!我许老秀一辈子也没做亏心事,这几亩香雪脆,也是给别人种的,你老要稀罕,就算我孝敬你的,我一个无儿无女的苦光棍儿,只求你不要缠我……”

  人们笑得前仰后合,连温柔的金丝也笑出声音来了。

  “呸!”许老秀止住笑说,“直到我后来捡了一只小花鞋儿,才知道是你!”

  大妈用袄袖拭了拭笑出的眼泪:

  “要说这丫头,从小是不算傻。”她情不自禁地夸起了闺女。“残酷那时候儿,咱们家一天不断人儿,不是首长,就是战士,不是不担心哪!俺家门口,原来不是有块破影壁吗,不论白天黑价,五冬六夏,她穿着件小破花褂子,在那儿放哨。别人还当她在那儿玩呢。一刮风下雨,冻得她打;磕睡上来,用小手掐自己的脸;顾不上吃饭,就吃块干悖悖,回来喝口凉水;几年里头也没出过一回岔儿!……这闺女有胆气,心眼也灵!有一回……”

  “别夸我了,妈,看当着别人多不好。”杨雪不好意思地说。

  “这是外人吗!”大妈反驳着;由于兴奋,只顾说自己的,“有一回,我们都逃出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叫敌人堵了门,她出不去,眼一撒,看见同院一个没出嫁的闺女在晾衣裳,就叫:‘妈,我饿了,给我块悖悖!’一下弄了人家一个大红脸,到屋里给她拿出了一个红饼子,她接过来蹦着跳着就出去了……以后人家闺女说起这事儿,还红脸呢!……又一回……”

  “妈!你把饼吹餬啦!”

  果然,锅里冒烟,满屋子的餬味。人们笑起来。

  大妈赶忙把饼翻过来,已经焦黑了一大片。大妈笑着说:“真是!人一高兴,也出事儿!”

  杨大伯抱了一大掐绿盈盈的小葱走了进来,杨雪忙迎上去接了,用水哗哗地冲了几个过儿,切去葱根,扯出一张烙饼,就要裹小葱吃。大妈止住她说:“你先等等!”说着从桌底下的灰瓦罐里夹出了十几个咸鸡蛋,又搬开墙角里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露出一个小黑瓷坛子,尘土很厚,口上还压着大半截砖。大乱不转眼珠地向那儿望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瞧吧,老太太要献宝了!”郭祥望望大伙,诡笑着。

  大妈也不说话,一脸是笑。搬开砖,还有一张猪尿泡在坛子口上紧紧地扎着,好容易才解开,一边用筷子在里面探着,一边说:

  “年上我给你腌了一坛子,直等你到腊月。这又是今年春上腌的。要不是平日看得紧,准叫大乱都偷吃了。”

  大乱哭丧着脸说:“过年你也不让人家吃,好的都腌上了!”

  坛子口小,好半天才夹出三四方猪肉。大妈端到女儿跟前,用筷子指着,眼睛放光地说:“你瞧,都是好肉膘子!多厚!”

  许老秀笑着说:“别说啦。再说,我们的腿可就走不动了!”说着站起来,推说忙着打场,出门去了。金丝也立起要走,大妈拦住她,扯过两张饼,卷了几个咸鸡蛋,让她带给孩子。

  郭祥刚刚立起身来,杨雪喊住了他。

  “你等等儿!”她严肃地说,“我要给你谈个重要情况。”

  “什么情况?”郭祥问。

  “目前形势。”她压低声音说。“朝鲜战争起了变化,你知道不?”

  “人民军不是进展得很顺利吗?”

  “开头是很顺利。”杨雪悄声地说,“不过,最近在一个什么仁川地方,美国军队登陆,把人民军的后路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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