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你老人家快进来吧!”
瞎老齐挤进来,郭祥连忙给他让了个座位,接着说:
“大伯!我看你这身子骨还挺硬朗哪!”
“硬朗有么用?也不能为国家出力了!”
“那是你的眼不好使嘛!”郭祥笑着说,“这几年日子过得怎么样?”
“不赖!从我记事儿起,没这么舒心过。”瞎老齐说,“这都靠咱们成了社,不犯愁了。依我说,你杨大妈没有少服辛苦。这会儿全村有一半户数随咱们了。”
“这都是毛主席指的道儿。”杨大妈笑着说,“要说咱们服的辛苦,比起志愿军可差多着呢!”
“也不能这么说!”郭祥说,“跟敌人一枪一刀地干,那个好办;大妈,你这个仗可不容易!”
“别的好说,就是阶级斗争太复杂!”杨大妈说,“你要向前迈一小步,就得同他们斗争。那些‘大能人’,‘醉死狗’,后头还站着地主、富农。手段真够毒的。你这一回来,我就更有主心骨了。”
郭祥把手一挥,精神抖擞地说:
“咱们摽着劲干!我这次回来,就没有准备再走。我不信社会主义新农村就建不成!”
“那太好啦!”大妈拍着巴掌说,“把志愿军那股劲儿拿出来,干什么事儿也干得成!”
“这话不假!”人们兴高采烈地说。
“俺家小堆儿怎么样?”瞎老齐冷孤丁地插进来问。
“那是我们的小诸葛。”郭祥称赞说,“这小子忒有心计,早就当连长了。”
瞎老齐心里高兴,但是把嘴一撇:
“哼,连长?我就不信那100多号人,他带得了?”
“老齐哥,你也别小看人。”一个老头说,“孩子出去,共产党一教育就出息了。你别看今儿个挂着两筒鼻涕,到明天就许变成个战斗英雄!”
屋里掀起一阵笑声。但瞎老齐不笑,仍旧沿着自己的思路思虑着什么,接着又说:
“上回来凤到朝鲜去,我本有心叫他们把喜事办了,可两个人不同意,说是战斗环境儿!这不,已经停战了,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
来凤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推推瞎老齐说:
“爹!你怎么说话也不看个场合!”
“什么场合?”倔老头子反问,“今儿个我碰见小嘎子,有什么话说不得?”
郭祥笑着说:
“快了!快了!我听政委说,准备叫他回来一趟。”
杨大妈也笑着说:
“老齐哥!这事我给你惦记着哪。等齐堆回来,跟小契那一对儿一块办,来个新式的!”
瞎老齐面露笑容,众人也笑了。郭祥问:
“噢,小契也有对象了,跟谁呀?”
大妈朝金丝一努嘴儿,笑着说:
“你说说,还有谁?”
正在烧火的金丝,微笑着低下头去。郭祥两手一拍说:
“好好,这一来小契别再穿他那个破褂子了!”
众人也笑起来。
郭祥望望屋子里的几个老人,忽然想起本村的百岁老人郭老驹老爷爷,就问:
“咱们村岁数最大的老爷爷还在世吧?”
“前不久才去世了。”杨大妈说,“老人家临去世还念叨你,说我也看不上小嘎子了。”
郭祥叹了口气,说:
“我记得,上次临走,他老人家还往着拐棍儿送我,扶着我的肩膀说:‘小孙孙!好好地打!可别叫那些洋鬼子和国民党再回来!’我老是忘不了他这句话,想不到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人来人往,从午后直到掌灯时分。吃过晚饭,人又来了许多,直到夜深才渐渐散去。这天,除小契在县里开会,许老秀出车以外,知近亲友都见到了。
这次郭祥家来,母亲自然万分欢喜。可是郭祥也注意到,母亲老是望着他那条伤腿,就知道她为自己犯愁。果然,等人们散去,母亲就走过来,抚摩着他那条腿,心疼地说:
“当娘的知道,要革命就有牺牲。可是,你年轻轻的,没有了腿,以后可怎么办呢?”
“不碍!”郭祥笑着说,“妈,你想想旧社会,像咱们这些人还不是落个狼拉狗啃,现在少条腿算什么!可惜的就是不能再到前方去了。”
说过,他站起身来,故意当着母亲的面,在屋子里咔咔地走了两趟,边走边说:
“妈,你瞧工人们多能!这是他们特意给我做的。呆几天,我还要锻炼骑车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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