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62)

2025-10-10 评论


  陆希荣看看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西房凉已经盖满了院子。他走到枣红马跟前,枣红马不断啃着树皮,咴咴地叫着。陆希荣无可奈何地解开了疆绳。

  在回去的路上,陆希荣信马由僵地走着。他在想,虽然小杨平日有性急的地方,但从来不像这样。为什么她今天表现得这样决断?这样无情?为什么在婚期提前几天这样一个小小的问题上,竟不允许有商量的余地?很可能这不过是一种借口,用来掩盖其他的问题。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郭祥这个“嘎家伙”是不是在起着不好的作用。其根据是:第一,他们是老乡,在自己同小杨结识以前,他们就是很好的朋友;第二,即使自己同小杨建立关系之后,小杨也仍然爱去找他,同他打打闹闹,并不能认为是很规矩的;尤其是,第三,小杨这次的假期本来是一个礼拜,可是只呆了三天就同郭祥一道跑回来了。他们究竟在路上谈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呢?回来以后,她竟然来都没有来,并且来信要求把婚期推迟,这分明是某种迹象的可靠证明。第四,就是这

  次“谈判”。假如一个女人真正热爱一个男人的话,难道在大战即将开始这样宝贵的时间里,她竟会这样冷淡?此外,他又想到郭祥。这个人在战斗里一向诡计多端,连敌人都害怕他,对待同志也不会没有心眼。令人奇怪的是,最近,他到自己布置的新房里去,对婚事不仅没说半句祝贺的话,还一味谈乡村的阶级斗争,这也是叫人不能不怀疑的……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那马早就饿了,走几步就把脖子歪到庄稼地里。陆希荣拉马嚼子很费劲,气得他照着马头狠狠地摔了一鞭。

 
这几天,部队处于极度的紧张和忙乱之中。

  自从解放大西北,部队开到这里垦荒生产以来,已经将近一年时间。现在要顷刻间由和平转入战争,是何等的紧迫!秋收停下来了,刚刚收割下来的庄稼,在场里、院里、地里堆得到处都是。

  战士们忙碌地擦洗着武器。后勤部门忙碌地领发弹药,缝制米袋,日夜不停地叮叮当当地打着马掌。除此之外,还要把主要时间用来作思想动员工作。为了严格保密,部队大都拉到村外的大庙里或森林里,对于出国作战抗美援朝的问题,每天都进行着热烈的讨论。

  动员工作第三天中午,花正芳正在村头井台上洗刷碗筷,看见村外大路上,远远地跑过来一匹枣红马,马上坐着一个人,身量虽然不高,但从那挽僵绳的姿势看来,十分英武有神。一个骑兵通讯员,骑着一匹栗色马,倒挎着冲锋枪,紧紧跟在后面。

  花正芳眼尖,早看出了是团政治委员周仆,就连忙跑回来叫郭祥。郭祥正躺在用门扇搭起的床铺上扯着呼噜睡哩。

  “连长!连长!政委来啦!”花正芳一边叫,一边推他,推了几把,都没有推醒。

  这时政委已经走了进来,惊讶地说:

  “郭祥,你怎么睡大觉哇?”

  郭祥揉揉眼站起来,冲着政委不好意思地一笑。

  花正芳替他解释说:“刚才我叫他迷糊一会儿,他已经一天一宿没合眼了。”

  郭祥知道政委的烟瘾全团闻名,就从笔记本上扯下一张宽宽的纸条,抓起烟末,很熟练地卷了一个大喇叭筒,笑嘻嘻地递了过去。

  “政委,这又是你常说的,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哪!”

  “好,我接受!我接受!”政委接过大喇叭筒哈哈一笑。

  “政委,”郭样两手撑着膝盖,伸着脑瓜,瞅着政委亲切地说,“我看你这几天瘦多了!你的胃病,最近又犯了不?”

  “不要紧!”政委挺挺身板,“我看再打几个回合问题不大!”

  “你过于费脑筋了,”郭祥说,“你瞧别人30岁没有事儿,你倒谢了顶了。”

  “不能不操心哪!嘎子。”政委说,“团长又不在,这担子是够重的。”

  “现在他的伤怎么样?”郭祥关切地问。

  “他的臂部骨头肯定是断了,腹部还有弹片没有取出来。”政委叹了口气说,“我看这碗饭,他是吃不上了!”

  政委把郭祥那个大喇叭筒刚刚抽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拳头似的烟斗,要郭祥汇报一下连队动员和准备工作的情况。郭祥的文化程度虽低,但记忆力很强。他把几天来擦洗武器,配备弹药,农产品的处置以及动员工作讲了一遍。最后的结语是:连队情绪异常高涨,今天下午就举行全连签名。据他看,到朝鲜打美国鬼子,那是绝无问题的。惟一有问题的就是调皮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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