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调皮骡子!”政委微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有兴趣的事情,接着问,“他说不参加签名吗?”
“哼,这个家伙!”郭祥说,“前几天把他抓回来,我本来想同他好好谈谈,可是他脸都不红,还大喊大嚷,说‘革命已经到底’了!”
“经过这几天的动员呢?”
“在禁闭室关着哩,我没有让他参加动员。”
“看!”政委不以为然地敲了一下烟锅子,“你不让人家参加动员,他怎么会签名呢?”
郭祥撇撇嘴说:“你不信,参加也是白闹!”
“不成!”政委用烟斗指着他,用命令的口气说,“马上把他放出来,我亲自找他谈谈!”
郭祥应声站起来,对门外的花正芳说:
“去,快把调皮骡子放出来,带到这儿。”
花正芳去了,呆了好长时间才回来说:
“报告连长!调皮骡子不肯出来。”
“什么?你说什么?”郭祥惊愕地问。
“他不肯出来。”花正芳又重复说,“他还提了两个问题,要求连长答复。第一,按照纪律条令,连首长关战士的禁闭只有36个小时的权力,现在已经超过将近12个小时,这是不是违法行为?他还说……”
“还说什么?”郭祥红着脸问。
“还说,要是违反规定的人不向他亲自道歉,要他出来是不可能的。”
郭祥抓了抓头皮,瞅了政委一眼;意思是:“你瞧瞧这家伙调皮到什么程度!”
政委也瞅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答话;那意思却是:“我看你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郭祥的黑眼珠骨碌骨碌转了一阵。
“这么着……”他把手一挥,“为了执行新任务,道歉算什么!走!”
说着,快步跨出房门,到禁闭室那边去了。
禁闭室隔着几座院落,也是一间农家小屋,门口站着一个枪上上着刺刀的雄赳赳的哨兵。
“喂,王大发!”郭祥这次没有喊他的外号,以便缓和紧张局势,“你出来吧!”
调皮骡子坐在炕沿上不睬。
“哈哈,王大发同志,”郭祥赶到他跟前,亲热地说,“因为战备工作紧,我把时间疏忽了。老战友了,我跟你道个歉还不行吗?”
调皮骡子慢慢悠悠地立起身来。刚才一声,“王大发”,他那气就消了三分;一声“同志”,一声“道歉”,他那气就消了大半。这时他用比较平静的语调说:
“这并不是我一定要干部儿给我道歉的问题,这主要是正确执行纪律条令的问题!”
哨兵在门外瞅着他偷偷地笑着。他的脚步慢慢地向外移动,绝不肯走快;意思是:这是你请我出去的,并不是我要出去的。
“政委找你哩,你快走吧!”郭祥催促着说。
一提政委,他犹豫了一下,然而事已至此,不得不行。
他们来到了连部。一进院子,政委站在屋门口,老远就亲热地打招呼:
“王大发同志吗,快进来!”
调皮骡子赶到适当距离,用老兵才有的熟练动作,打了一个十分标准的敬礼,然后红着脸说:
“报告政委,我最近犯了一个错误……”
“坐下来谈。”政委把面前的一张凳子,朝自己身边移动了一下。
这位老调皮兵,在首长面前从来不拘束,今天倒局促起来了。这一来是刚刚从禁闭室里出来;二来是因为过去的一件事情。那还是在周仆刚刚担任政治委员的时候,部队正攻打一个四面环水的县城,数次冲锋都没有成功。周仆来到突击部队中进行鼓动。他的鼓动十分有力,把大家的情绪鼓得嗷嗷叫。可是,这时候,却听到人丛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哼,知识分子儿!会讲,打起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哩!……”周仆虽然听得清清楚楚,但并不介意。攻击开始时,敌人的子弹极为密集,周仆拿着短枪,首先踊身跳到齐胸深的水里,率领部队向城墙摸去。部队在政委的鼓舞下很快就一举登上了城头。事后这位老调皮兵,也不得不表示钦佩,并且发表评论说:“我看这个政委,还凑合!”事情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他每逢见到政委,总觉得心里疙疙瘩瘩的。他就是带着这种心情局局促促地坐下来了。
“王大发同志,”政委异常诚恳地说,“你是一个很老的同志了,为什么最近犯了那样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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