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风景(158)

2025-10-10 评论

    “就是这些事吗?这没啥大不了的啊。”赛里木笑着说。
    “没啥大不了,不,不,但是他完全可以影响你,使你心情不舒畅。最后,最重要的,是出了这么一件事。这事,我一直没有对谁讲过,和大队的同志谈谈吧,我怕这是犯自由主义。找公社党委汇报吧,事关重大,要负责任,总不能捕风捉影就跑到领导面前乱说一通。所以一年多来,我一直闷在心里,不管是里希提同志还是伊力哈穆,不管是我的老伴和我的女儿,我都没有说过。今天的情况不同,您是县委领导,您来到这里,您询问我的情绪和思想情况,我理应把一切如实地告诉您。我虽然说不清人家的事情,但是我至少应该把我自己的心思说清,所以,我才和您谈……”
    “您的顾虑太多了,这是不必要的。我们只是谈谈天,至于您谈的情况意味着什么,这是需要我来分析判断的,您何必解释这么多呢?”
    “对,对,那就好,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四月,库图库扎尔来到我们队,要一个浇水排班的名单。这是很罕见的,大队水利委员是穆明哥,库图库扎尔从来没过问过这一类的事。再说,您知道,农村干活哪里有什么名单呀,名单还不就在浇水组长的脑袋里。但是,书记要啊,我就叫写了一个给他。到了四月三十日,就是丢麦子的那一天,他一早又来到了七生产队,还一再叮问当晚是否按原计划由尼牙孜值夜班浇水。后来,他去到庄子查看了浇水的地段,渠道的情况,估计了夜间浇水可能进展到哪些地块。当天夜间,小麦被窃,天色微明的时候,我们赶到了庄子。库图库扎尔又是老手段,当着公安特派员塔列甫同志的面问我,为什么在当前这样一个严重关头,派尼牙孜这样的不尽职、不可靠的人去夜班浇水。这实在使我太奇怪了。这究竟是出于他一旦出了什么漏洞就立刻推卸出去的老习惯呢?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秘密呢?这个事情实在把我憋坏了,我怎么想也得不到解答,越想越觉得可怕。如果有什么问题,这不是太可怕了吗?如果没有问题,是我凭空来疑惑,不也很可怕吗?”
    “所以,您就遇事不说话了,是吗?”
    “不说话?我也没有有意地闭住自己的嘴巴,但是,有一些事,我无话可说。库图库扎尔是本地人,当干部和入党都已经多年,但是,我越来越不了解他了,而且,我还得时时警惕,不要落入他的口袋。譬如昨天晚上支部会上大家谈到包廷贵的问题,他却问起我来。包廷贵的事是他一手安排的,虽然在我们队领口粮,但他从一来就是在大队,在库图库扎尔身边。但我又能说什么呢?和他辩论吗?鸡毛蒜皮,不得要领。所以,我确实想回避,在我没弄清楚他的真面目以前,我离他越远越好。这就是我去年不肯当队长的原因。我知道我这样做不符合党对一个党员的要求。但是,我怎么办呢?”
    赛里木静静地听着热依穆的话,他还没有完全理解热依穆的心情,没有完全掌握热依穆的性格。但是,他谈到的有关库图库扎尔的情况,联系起赛里木自己的印象,却使人大吃一惊。赛里木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同时,赛里木从热依穆的洁净的庭院里,从他叙述的童年生活的一瞥里,他隐约看到了热依穆的性格的一个方面。童年的“美好的日子”的幻灭使热依穆从小就充满了对地主阶级的深仇大恨,但是,这个“美好的日子”曾经存在(哪怕是短暂的,而且当时的情况也未必像事后回忆起来那样美好和富有田园诗的情趣),却也使热依穆有回避矛盾、洁身自好的一些倾向,所以,赛里木说:
    “自己单独过好日子是办不到的。过去办不到,现在办不到,将来也办不到,不联合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不斗倒阶级敌人,就没有好日子。回避矛盾,您就永远不可能弄清矛盾的各个方面,也就永远解决不了矛盾。您应该少想一点自己,大胆地投身到现实斗争中去,不斗争,那算什么共产党员呢?”
    “茶好了,请进屋!”再娜甫走过来,笑容可掬地说。
    小说人语:
    话语越是宏伟,操作越是困扰。先逗逗趣也好,引蛇出洞?是不是一个玩法?
    在斧子下来以前,树墩子照样有喘息的机会。也罢。
    最管用的,最需要的,最省事的:闹一个高高在上的标签,然后,豁然开朗,简约快捷。做事、做学问、做小说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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