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校的女儿(145)

2025-10-10 评论

    那天晚上,他在她家里吃的晚饭,过水面。吃罢了饭,两人去她大嫂屋里说话,这次说的时间就长了,有两个来小时,有了这一番周折也就有了话题。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姜士安想,这事就这么定了吧。他对她的感觉比不见面时好多了。事后,姜士安分析,这里面确有对她有了一点了解的因素,也有既然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就努力往好里去看、去想的因素。
    又是两年,两家老人决定让他们成亲。爷爷的信是村会计代写的,女方的信仍由秀得大嫂代笔。连里也同时接到了姜士安家乡的证明信。一天,指导员找姜士安谈话。“个人问题有什么打算?”“没什么打算。”“支部决定让你回去结婚。”“我还年轻……”“咱可不能当陈世美!”姜士安哑然。农村兵入伍后不要农村对象的问题一直是困扰部队领导的问题,也知道原因各有不同,但是如果一一调查清楚、区别对待,领导整天就甭干别的了,所以只能一刀切,只能按照现象划类处理,基本原则就是,不许当陈世美。从连部出来,姜士安给当时已去了护训队的我写信说了这事,不久后,便踏上了回家结婚的路。
    后来,我问姜士安,如果我回了信,你会怎么样?他反问我,如果你回信,你会怎么说?
    十天的结婚假里,他们领了结婚证,办了酒席,住到了一起,但是,没有同床。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同了床的——
    一同睡在了一个床上——可惜外人的干涉只能至此,最后一个环节的主动权造物主给了谁那就是谁的,姜士安因之死死守住了自己。陈秀得无所谓,对整个过程中姜士安表现出的所有消极、被动、没精打采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在结婚证到手的那一瞬间,表情寡淡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喜色。一年后,姜士安提干。提干后,好多不明情况的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一一婉拒不敢越雷池一步。已经提了干部,已经结了婚了,这时候要出点什么事,就真成陈世美了。也是这年,陈秀得来队探亲,这一次,面对形势已然死心踏地的姜士安与她同了床。事完之后,两人说了会儿话,肉体的亲近对感情还是会有影响的。那些话里最重要的话是姜士安说的,他说:“尽管咱俩感情基础不是很牢固,但我可以做到约法三章,一、不打你骂你;二、不背叛你;三、不抛弃你。”同时也对她提出了要求:趁着年轻,学一点文化。想法是,既然木已成舟,就在“舟”上下功夫吧。那个时候,他对婚姻仍没有放弃他理想中的渴望。
    我问他:“现在呢?”
    他没有正面回答,目光越过台灯望着对面的墙壁。“说实在的,我对她从来就不是很了解。人确实老实,可也不是事事顺从,有些事上,相当固执。就说让她学文化的事儿,每次她都答应好好好,你书都给她找了,她放在那里摸都不摸。”
    “也许她是没这个能力不是固执。”
    “到现在了,随军快二十年了,部队上一些起码的编制职务都搞不清楚。家里来了客人,你跟她说得明明白白,这是王副师长,客人走的时候,她就能把人家叫成王副科长。前几天还问我,咱们军区的区长是谁。”
    “你怎么说?”
    “不说。”
    “应该跟她说。”
    “年轻的时候都改不过来,这个岁数了。”
    “你越不说她可不越闭塞。”
    他耐着性子跟我解释:“你没接触过这种人你不会知道。你说东她说西,你扯葫芦她扯瓢,根本就没有来回话,说什么?早先我还指望着她能变变,现在彻底死了心了。现在我跟她三不说,工作的事,不说;外面的事,不说;心里的事,不说。”
    “说什么?”
    “吃饭了吗?浇花了吗?猫喂了吗?”……
    我去看陈秀得。
    第一次是宣传科干事带我去的,为我们双方做了介绍后,就应我的要求离开了。但是那一次我和陈秀得没能聊得起来。我这一方使尽浑身解数,她那一方以不变应万变,以“正确”回答回答我所有问题。比如我问她:“你每天一个人吃饭?”我去时她刚吃完饭,姜士安不在家吃饭,该师规定师领导一天三顿在师里就餐。她说:“可不是。自个儿做,自个儿吃。习惯了,也没啥。”我说:“一年到头一个人在家,也是闷!”她说:“有啥法哩?他师里头工作忙。我家里的事不用他管,不坠他的脚,让他安心工作。”我说:“平时休息的时候不出去走走?”她说:“出去也就是买个东西,有时候自己个儿去,有时候叫上政委家属。我和政委家属俺俩关系很好。他们两个主官团结得好,我们当家属的也得好。”一时间令我想不出再说点什么,假装环视四周,也是希望能寻找出新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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