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笑了。笑着,小雨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就不笑了,呆呆地想。
妈妈等了一会儿,忍不住了:“想什么哪,小雨?”
小雨犹豫了一下,小声地:“但愿你病好了,你和爸爸就不离婚了。”
“你爸爸要离婚不是因为我的病,是因为这病把他的感情磨没了。”
“等你病好了,你们可以从头开始嘛!”
“别说孩子话了。……理解你爸爸吧。他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实在要怪谁的话,只能怪命。”
小雨头一点一点地:“对了,没准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让你们俩重归于好!”
这顿饭妈妈吃了半个多小时,和女儿聊了半个多小时,精神空前的好;吃完聊完,说是累了,小雨便把床摇下来,让她睡了;待妈妈睡着了后,小雨也坐在椅子上、趴在妈妈身边,睡了,睡得格外好,一睡,就到了早晨,到了大夜班护士来测晨间体温的时候。护士来的时候小雨被惊醒了,但没让自己完全醒来,看着护士把体温计给妈妈夹上后,就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累极了,也轻松极了。妈妈的体温几小时前她刚测过,三十七度六。迷迷糊糊中感到护士来收体温计了,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问护士:“多少?”
护士说:“四十度二。”
小雨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不可能!”夺过护士手里的体温计亲自看,清清楚楚,一点不错,那透明细玻璃棍里的红线,正停在四十度二的刻度上。她仍是不能相信,伸手去摸妈妈的额头,都有些烫手,怎么回事?!
医生闻讯赶来了,小雨跟他急急地说:“……夜里还好好的,三点来钟的时候我刚给她测了次体温,三十七度六,还说想吃东西,吃了半碗面,还跟我说了好多的话。怎么睡了一觉,一下子就升到四十度二了呢?”
上午,爸爸也放下工作赶来了,父女俩一起守在小雨妈妈床边,她一直在昏睡。突然,她动了一下,两个人不由得同时站起身来,这时,听她叫:“文冼,文冼!”谭教授赶紧凑过去,伏下身子:“袁洁,我在这儿!”小雨妈妈翻了个身,背冲他,继续说:“把中药喝了,趁热!”
谭教授这才知道妻子未醒,在说胡话,他难过地垂首而立,无语。
小雨焦急地:“爸,怎么回事呢?”祥林嫂一般地又说了,“夜里三点的时候可好了,说要吃面,我上陶然她们屋给她下的面,她直说好吃,还跟我说了那么多的话,坐了那么半天,后来她说困了,就睡了,就又烧起来了……怎么回事呢爸你说?!……爸!”带着哭腔,带着埋怨,好像做医生的爸爸就该给妈妈把病治好。
谭教授不无艰难地解释给女儿听:“这就像蜡烛,灭之前突然爆出一个火花……”
“您是说……回光返照?”
谭教授没直接回答,“你说你妈妈好的那段儿,仅仅是精神好,各种指征并没有改变。”
小雨一下子急了:“谁说的?胡说!‘各种指征没有改变’——体温就变了!三十七度六,我亲自给妈妈测的!……爸爸您千万不能这么想,您不能放弃!您得救妈妈!妈妈她就是一个肺炎,常见病,不可能治不好!”
“小雨,你妈妈她已发展成毒血症了。……”
“那也能治!”
谭教授不得不安慰她:“这个科的医生在全力以赴,科主任都参与了救治。”
小雨摇着爸爸的胳膊:“爸!您再去跟他们说说!”
谭教授叹口气,起身:“好吧。”
这时小雨妈妈又叫了:“文冼!”谭教授站住,等待,看小雨妈妈是不是呓语。又是一声“文冼”,小雨妈妈睁开了眼睛。
谭教授上前一步握住妻子的一只手:“袁洁,我在!”
小雨妈妈眼里露出一丝欣慰,一丝满足,长出一口气:“小雨呢?”
小雨也凑了过去:“妈妈!”
小雨妈妈:“好。这件事我得当着你的面跟你爸爸说——文冼,我对不起你,”
谭教授惭愧之极:“哪里!是我对不起你!”
小雨妈妈摇头,对小雨:“小雨,那件事是我撒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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