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机械地:“什么事,妈妈?”
“我不想你对你爸有一个错误的印象,……”
小雨重复:“什么事,妈妈?”
小雨妈妈字字清晰地:“我和你爸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夫妻生活。”说完后仿佛了却了一件大心事似的,重又闭上了眼睛。
2.做最坏的准备
小雨和谭教授同时呆住,为小雨妈妈在这种当口会想起说这件事,不由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片刻,谭教授大梦初醒般对小雨:“快!测血压!”
小雨手忙脚乱拿起床头柜上的血压计,测血压。血压计的水银柱上升,下降,小雨紧盯着看,片刻后叫,“爸!妈不行了!”
谭教授急问:“多少?”
小雨声音直颤:“高压50……”
谭教授一把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急救室里,内一科医护人员对小雨妈妈全力实施抢救,小雨和谭教授站在人圈外靠墙的地方,紧张地看,同时尽量缩小着自己的活动范围,已不影响抢救工作的进行。内一科的李主任过来了,对谭教授说:“谭主任,病人需要气管切开。”
小雨看爸爸,爸爸说:“切开吧。”
李主任马上吩咐护士:“给耳鼻喉科电话,请他们来人做气管切开!”然后拿一张手术知情单对谭教授道,“谭主任,签个字吧。”
给那么多病人做了那么多大手术的专家医生谭文冼,当面临着为自己妻子的手术签字的时候,手止不住有些发抖。他在病人家属栏里签下了自己名字。
耳鼻喉科胡主任亲自带着人来了。相互打过招呼后,胡主任说:“谭主任,你和女儿是不是去外面等?”
谭教授点头,向外走;小雨恋恋不舍,谭教授拉了她一下,父女二人来到急救室外。一出门小雨就急急地问了:“爸爸,您估计会怎么样?”
谭教授说:“大家在全力抢救,你没看两个科的科主任都到了……”
小雨只是要爸爸说“会怎么样”,谭教授只是不语。小雨急得要哭:“爸爸!”
谭教授说:“小雨,给会扬打个电话吧,该通知他一声了。”
小雨惊恐之极:“您……什么意思?”
谭教授终是不忍说出他心里的想法:“……有备无患。”
这时会扬正在老家的小院里压水帮奶奶浇菜畦,奶奶在屋里做饭,各怀着各的心事。小雨的没有到来,不论会扬如何解释,比如工作忙,冉书记,都无法使奶奶释然。面上,她装出了一副完全相信的样子;平时说话,却时时透露出完全相反的内心。替那闺女想想也是,好好的,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让她守着一个残疾人过一辈子?所以她并不埋怨小雨,只是见缝插针地开导孙子。晚上,祖孙俩躺在一个大炕上说话,她就会说:“慢说咱这个病还能治,退一万步讲,就是不能治了,日后咱就是只能做一个体力劳动者了,又怎么啦?你爷爷,你爸爸,还有我,都是体力劳动者,中国的大多数人,都是体力劳动者。当皇上好不好?好。山珍海味三宫六院一言九鼎前呼后拥。可是他就没痛苦啦?照有。跟咱小老百姓的痛苦可能不大一样,可是各个人感受到的轻重肯定是一样的,而且很可能皇上的更重。还是老话说的好,花团锦簇轰轰烈烈是人生,妻子儿女柴米油盐也是人生,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滋味。……”每到这时,会扬只是听,决不反驳,决不在奶奶面前流露出任何一丝丝消极情绪。奶奶就要不久于人世了,他怎么能够为了自己一时的痛快、一时宣泻的需要,就将痛苦转嫁给老人呢?内心深处,对谭小雨的怨怼与日俱增,她怎么就不能够抽出几天时间来看一眼老人让老人安心?每天,会扬都在盼着小雨能来电话,能亲自给老人解释一下,没有;从他回来,小雨没来过一次电话,灵芝来过几次电话,奶奶接着过一次,当得知是谭家原来的保姆时,奶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会扬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她不说他就没有机会解释,于是,只能闷着。由于过分体谅对方、为对方着想,祖孙二人这次的相聚极其沉重,以致好几次,会扬想一走了之。
堂屋里,奶奶掀开大锅的木锅盖,把沿锅贴了一圈儿的玉米面饼一个一个揭下来,放在一个柳条筐里,锅的箅子上,蒸了一碗腌小鱼和其他小菜。这时会扬已浇完了园子坐在奶奶的脚下烧火,小雨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到的。铃声响的时候两人同时一惊,但都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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