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了她。星期天去的,传达室大爷告诉了她,她们单身宿舍的位置。门是淡绿色的。典典敲了门。
“请进。”
声音很年轻。典典的手心出汗了。
一间非常整洁、简朴而又舒适的单身小屋。写字台,小床,两个书架,书架上排着满满的书,书前摆着不少女孩子喜欢的小玩艺儿。床铺非常平整,淡蓝色的床罩上洒满了阳光。小屋的主人从写字台前回过头来,写字台上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她多年轻啊,不会超过二十岁。头发剪得短短的,像个男孩子。额头雪白晶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透着股精灵气。苏典典轻声通报了自己的名字,女孩儿脸倏然涨红了,通红通红。这使典典心中涌起一丝柔情。但女孩儿很快镇定了下来,并以主人的身份请苏典典脱外套,坐下,并泡上了一杯色泽碧绿的茶。心中的那丝柔情顿时消失了,而且又开始发慌,事先在心里说了多少遍的话全噎在了嗓子眼,一个字也出不来。倒是小姑娘比她老练。
“他跟你谈了?”
“嗯。”
“你……怎么想?”
“……”
“也许这话不该我说,不过我想既然你来了,我们还是应当真诚相待好好谈谈。”女孩儿低头看着旋转在手里的一支黑色签字笔,那笔好几次几乎掉到地上。她并不像她自己期望、认为的那样成熟。她就这样看着笔跟苏典典说话,“你认为没有爱情的婚姻幸福吗?”
“请你原谅他!我们愿意赔偿损失!求你不要上单位对别人提这件事。看在我的,不,看在我们女儿的面子上,她叫晶晶,才两岁,非常聪明,都会背好几首唐诗了……”
女孩儿不再转动笔,抬起头满腹狐疑看苏典典。苏典典禁不住哭了。她不愿意哭,她不想在对手面前表现出软弱,可是她生性软弱,她用劲全身力气压制哽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女孩儿也沉默了。苏典典绝望地等待判决,好久好久,她听到那个年轻的声音说:“谁说的我要把那件事上单位里说?”
“你不说,对吗?”苏典典抬头巴巴地望着女孩儿的脸。
女孩儿垂下了眼睛,自语着:“这当然是他说的了。这话我好像说过,对了,是临回来前最后在一起的那个晚上说的。在谈到评选十佳青年企业家的时候,他说他很想被评上,他有希望评上,我就这个话题跟他开了几句玩笑。他倒当真了,他是太聪明了,总是这样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苏典典痴痴地望着她,阳光中,那张年轻的面孔是多么细腻、光泽、纯洁啊。尽管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典典已感觉到她的回答了。女孩儿就此沉默了,再也不肯说什么。苏典典起身告辞。她送她到门口,突然问:“是他叫你来的?”
“不。他不知道。”
“我想也是。他不敢。”
“你,真的不会说,是吗?”
“当然。这不值得,我觉着我自己更重要呢!”
口吻里带着开玩笑的轻松,但那变得雪一样苍白的面孔却无法遮蔽。苏典典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间小屋。否则,她会犯傻,她会搂着敌人那纤小的肩、抚摸着那剪得短短的头发大哭的。她还太小太小了啊,才二十岁,以后,叫她一个人怎么办呢?这种事她只能一个人承担,只能一个人。……
回到家中,典典软得浑身一点劲儿也没有了。肖正下班回来了,已经做好了饭,并把屋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他问她去哪儿了,她说跟徐姐一块吃饭去了。他当然的信了,因为她不会说谎。她的心对他是敞开的,像她这样柔弱、简单的女人无法在自己心中保留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入夜,他试探着向她伸出了一只胳膊。她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张年轻晶莹纯洁的面庞,但是她没有动,他是她的丈夫啊。他的呼吸粗重了,忘情地抚摸她吻她。忽然,如一道闪电,她脑子里响起一句白天她未及思索的话,“最后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最后在一起?可他说他和她只发生过一次关系。是他撒谎还是她撒谎?典典记起了他从厦门回来时当天晚上的情景:他很冲动,半年没在一起了。可是却不行,最后也没行。他对此的解释是回来前发了一次高烧所致。当时她信了,为什么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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