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佩认真地把苏小小看了看,她在这个农村姑娘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东西——朴素的爱。正如她对儿子的爱一样,她不安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那次,杨佩佩对田辽沈说:我看小小这孩子行,等咱们老了,把田村交给她,我放心。
田辽沈也说:你呀,就是操心的命。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早就说过,孩子大了,路应该让他们自己走。
杨佩佩不服气地说:理儿是这个理儿,可当妈的心哪,你们男人没法理解……
田辽沈不等她说完就一边摇头叹气去了。
很快,田村就和苏小小结婚了。他们谁也没有惊动。
田村结婚了,杨佩佩舒了口气,仿佛她又为儿子找到了一个称心的监护人。田村的眼睛仍然让她放心不下,她三天两头往军区总医院跑,打听捐眼角膜的事。一走到医院的楼梯上,她就会想起王桂香,心里就乱跳一气,弄得心虚气短。田村的生母就近在咫尺,一想到这些,她就心乱如麻。
刘栋为儿子取名叫刘笑笑,意思是让儿子的生活从此充满欢笑。
笑笑的出生给王桂香孤独的生活带来了新的欢乐和希望。她听到孩子的咿呀声,哪怕是哭声,在她听来都充满了甜蜜和幸福。她似乎一下子年轻了许多,没事就把笑笑抱在怀里,嗅着孩子的奶香,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刘树、刘草,还有刘栋小时候的事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闪过,孩子们的啼哭和欢笑一股脑儿地纷涌而来。这时候,她无法回避地又想到了那个孩子,她生了他,却没有养过他一天,现在那个孩子还好吗?他在做什么?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吗?想到这些,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柳三环发现她哭了,忙把笑笑从母亲怀里接过来,小心地问:妈,您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她掩饰着说:咳,也没啥,就是眼睛不争气,总是流泪。
这么说着,她还是回到自己房里,用毛巾捂住嘴,呜呜地哭了一回。
年轻那会儿,生活的忙乱和操劳,让她没有时间,也没心情想起那个孩子,只有年呀节的一家人团圆的时候,她才会冷不丁地想起他。那时她就想:那孩子是不是也在吃年夜饭?但也只是瞬间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然后又是无休止的忙碌。现在老了,时间似乎静止了,这个时候也就有了这份心情,那孩子就一遍遍地闯入她的脑海。她对那个孩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出生时的样子——紧攥着小拳头,闭着眼睛在那儿无力地哭。一想起孩子的模样,她的心里就酸涩得想哭。
笑笑会叫妈了,软软的,奶声奶气的,很好听。她一听到笑笑唤妈,心里就跟着一抖,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也传来那个孩子的呼唤。她的思绪一下子就飘出了身体,空灵地向远方荡去,心忽然就空了,无着无落的。
每天,刘栋下班回来都要到她的房间里坐坐,儿子不说什么,只要坐在她的身边,她就感到踏实,一种幸福从心头缓缓升起。刘栋坐在母亲身边,有时会说一些哥和姐最近的事。
刘栋说:妈,我哥说要好好改造。姐的诊所也不错,他们的孩子秋天就要上小学了。
孩子们都很好,一个个都在有滋有味地奔着生活,按说用不着她再操心什么,可有时,她的心仍感到有些空,无依无靠,她多想刘栋有一天会给她带来她不愿意说,却一直关心的消息呀。
于是,她就反复对刘栋说起家里的老屋:栋啊,也不知咱家的老屋咋样了?
刚开始刘栋并不了解母亲的心思,每次都顺口说:那房子咱也用不着了。
母亲就叹气,说得次数多了,他就明白了母亲的心思。母亲明着说的是房子,其实是在惦记着那个孩子的消息,似乎只要老屋存在一天,母亲就多了一份盼头和希望。
这天,刘栋终于忍不住问母亲:妈,您就没记着抱养我弟弟的那家人的姓名?
母亲不说话,面向窗外入神入定地看着。
刘栋不甘心地问下去:只要记住他们的名字,就一定能找到我弟。
母亲忽然问道:栋啊,你说你弟弟现在过得咋样啊?
这下轮到刘栋犯难了,他不知该怎样回答母亲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说:妈,您就别操心了,他一定比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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