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处于微妙时刻的男女,很像在花间叶下不期而遇的两只蚂蚁,要经过一番紧张激烈的交锋彼此试探摸底,区别仅在于蚂蚁舞动的是触角,而男女间则丰富很多,言语词句、声调口吻、姿态动作、表情眼神,传递的信息之丰富之细微都是蚂蚁辈遥不可及的。两人表面上看似波澜不兴,内心实则暗涛汹涌,所有的神经细胞都被调动起来,生怕传错情、会错意,一旦漏掉或误解某个含义与暗示也许就会铸成莫大的遗憾。
沉默中的僵持也许更为消耗精力,施颖从茶几上拿起被曹原团成一卷的建议书,慢慢地展开,摊在膝盖上用手抚平,曹原怔怔地说:"我喜欢你。"
施颖的嘴角向上翘起像一道弦月,歪着头看曹原,又问:"你是喜欢我,还是需要我?"
"我喜欢你,也需要你。"
"你是因为喜欢我而需要我,还是因为需要我而喜欢我?"
曹原已经近乎绝望,令他沮丧的倒不是施颖如此平静而理性地回应他的表白,却是施颖每每只用一句话就可以把他逼到毫无还手之力的角落。
曹原猛地拧身把施颖连拉带拽拥进怀里。施颖并没有英勇不屈地反抗,只是下意识地把两只手抬到胸前,在曹原的耳旁一如平常地问道:"这属于有预谋的还是突发性的?"
曹原的嘴巴正努力找寻目标根本顾不上答话,施颖用头抵住曹原的肩膀,曹原只好抽回一只手托起施颖的下颏想把她的脸转向自己,另一只手已经探进夹克隔着衬衣抚摸施颖的脊背。施颖垂着头一边闪避一边说:"本来预谋要更晚一些发生,在今天发生就成了突发,对吧?"曹原的回应只是粗重的呼吸和手上的动作,近乎无赖地继续耍他那套光练不说的傻把式。施颖忽然有些气愤,抬起头直视曹原的眼睛,质问道:"你觉得,如果我不同意,你能成功吗?"
曹原就像忽然被抽去了周身的筋骨,一下子瘫软下来,双手垂在身侧呆坐片刻,居然透出一股哀怨的神色可怜兮兮地说:"如果你不接受我,我怎么敢强迫你?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女人一旦硬起来,很难有哪个男人可以强行侵入她的内心;而男人一旦软下来,却往往可以长驱直入女人已形同虚设的防线。
施颖的目光变得从未有过的柔和,轻轻地说:"其实我问你的问题,如果你反过来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彼此喜欢、彼此需要,都是说不清理由的,也许,本来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曹原这架机器就像插上电源重又获得了动力,他再次把施颖紧紧抱住,两只手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忙碌起来,施颖除了不让他吻到,别的都还算配合。曹原在紧张劳作之余听到施颖喃喃地说:"去床上。"
"床上还不如沙发这儿条件好呢。"曹原气喘吁吁地说。
"不,去床上。"
曹原没敢再坚持,很听话地半抱半扶着把施颖拥进自己的房间。很快,施颖就明白曹原一如既往地没有骗她,床上的条件确实比沙发上更加简陋。
接下来,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其实对于两情相悦的男女而言,本来就没什么不该发生的。
再次飞抵成都的许克简直像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出了双流机场便一头钻进出租车,不敢再去格恩公司的签约饭店——总府皇冠假日酒店,而是直奔锦江宾馆。Paul已经代表格恩成都分公司全体员工以及广大成都市民包含黑白两道正式宣布许克为不受欢迎的人,许克感觉颇有一种单刀赴会危机四伏却毫无关云长的英雄豪迈。
其实最近这些天里许克在北京的格恩中国区总部过的也是非人的日子。Paul曾经提到的指派许克支援德塞克项目的所谓老板就是格恩中国区主管销售的副总裁,下辖大客户部、业务发展部并督导各分公司销售业务。这位VP确实是Paul业务线上的直接老板,却并非许克的顶头上司,而是他的老板的老板,所以从级别而论Paul比许克高出一级。许克自从在机场陪德塞克的路先生洗过脚,头疼就一直折磨着他,挥之不去。这也难怪,仿佛有两个人在他脑袋里打架,焉能不痛?一方坚称应以公司利益为重,只要能使公司赢得德塞克项目就该去做,难道即使丢掉项目也要维护公司的领域划分和客户归属的条条框框?拿公司俸禄就当为公司分忧,即使担上恶名也要争取为公司赢得项目。另一方断喝一声"呸",难道你真是为公司利益着想,就没掺杂半点个人目的?我看你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私欲,如果能拿下成都分公司已注定输掉的德塞克项目,奖金提成倒在其次,从中给你带来的成就感不正是你一直孜孜以求的吗?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虽让许克头疼欲裂但总算产生了结果,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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