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投无路的淑贞,她没有理由不接受杨师傅。在那几年的时间里,随处可以听到,一个光棍汉用两个馒头就换回一个饿得眼冒金星的大姑娘。脸黄点没什么,一身皮包骨头也没什么。将养一些时日,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了。在那样的日子里,城里每天都有饿死的人,被一张席子卷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被扔到荒郊野外,被饥饿的野狗、野猫疯扯了。每天都在死人,却听不到人们的哭声,人们已经没力气哭了,况且,谁又保证,明天死的又不是自己呢,家里死了一个人,就少了一个争嘴的,那时,人的心已经饿得麻木了。
杨师傅此时的行为,已经非常难得了,这让淑贞感激不尽。淑贞以前是熟悉杨师傅的,可她从没和杨师傅说过一句话,因为杨师傅的丑陋,更因为杨师傅的社会地位,他是一个杀畜牲的人。现在杨师傅在淑贞眼里,就是救星,是最亲、最爱的人。
杨师傅把更多的下水和骨头以及能吃进嘴里的东西一古脑都拿给了淑贞一家,他的这种行为比以前大胆了许多,因此就得罪了屠宰场的场长,那时已经没有多少畜牲可杀了,偶尔有一两只畜牲被拉进屠宰场,也都非常珍贵,平时人们看不上的下水,骨头什么的,眼下也成了宝贝,也就是说,杨师傅已经没有更多的机会拿走这些东西了。杨师傅却大着胆子,不顾领导的监视把这些东西偷出来,结局便可想而知了。在这之前,杨师傅已经被列为副场长的候选人,也是因为在关键时候的这种举动,杨师傅最终没有当上副场长。
淑贞得到这一消息时,感动得哭了。由于杨师傅的接济,大林和大秀枯黄的面容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观,现在他们喝了下水汤已经睡下了。淑贞这一哭,反倒让杨师傅受不了了。他搓着大腿,满脸愧疚地说:你看,你看,这事整的。淑贞已不能控制自己了,她伏在了杨师傅的怀里,杨师傅顺理成章地把淑贞抱住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通俗了。
那一晚,杨师傅离开的时候,淑贞蒙着被子哭了好久,她想起了尸骨未寒的文师傅。她是爱文师傅的,尤其是文师傅的死,他手里抓着的那条鱼一直在她眼前闪现。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和杨师傅做爱时,当快感即将来临时,她的眼前总是闪现出文师傅手里举着的那条鱼,这时她似乎听到文师傅在说:吃鱼吧,给孩子们熬鱼汤喝。高潮随即离她远去,任杨师傅怎么努力,她的身体总是一点点地凉下去。她觉得对不住杨师傅,每次做爱时,她都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条鱼,而是想那些可爱的下水,可是不管用,一到关键时候,那条鱼总是顽强地在她脑子里浮现出来。直到她和杨师傅共同生下小秀之后,那条鱼才彻底从她脑子里消失。
那年春天,淑贞和杨师傅去街道领了结婚证,杨师傅把淑贞和大林、大秀接到自己那两间小房里。
淑贞是个善良而又讲良心的女人,她一直都在想着杨师傅的种种好处,在关键时刻,要不是杨师傅出现,她们一家三口人,说不定就在那个冬天被饿死了。
过了一阵时间以后,城市的居民又能在粮店里准时地领到口粮了,饥荒终于过去了。杨师傅和淑贞一家和所有人一样,日子又恢复了正常。他们一家比常人能更多地吃到动物的下水,一家人的嘴上总是油光光的,打出的嗝也带着猪下水味。就在那一年小秀出生了。于是淑贞才彻底相信,自己已经真的嫁给了杨师傅,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又是一个不久,小林也出生了,在户口本上,清楚地写着:文大林、文大秀、杨小秀、杨小林这四个孩子的名字。也就是告诉人们,家里的四个孩子,是同母异父,他们平分秋色,各占半壁江山。小秀和小林出生后,淑贞就暗下决心,再也不生了,一是生活的拮据,同时,她也不想生更多的孩子,那样会打破文师傅和杨师傅在她心中的地位。
杨师傅心眼很好,在自己的孩子没有出生时,他对大林和大秀是十个心眼,现在小秀和小林出生后,对大林和大秀也是五个心眼,另五个心眼分给小秀和小林了。这就使得大秀和大林在早年丧父的情况下,并没有生活在阴影里,他们和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在阳光雨露中。如果事情没有变故的话,淑贞的家也会和其他家庭一样,过平常人的日子,生产快乐,也生产哀愁。
事情的变故,缘于杨师傅的身体。刚开始并没有注意,他的身体一直很强壮,有时一天晚上能和淑贞欢乐两次,而不影响他第二天把一只整猪放倒在案板上。后来就不行了,他经常停在淑贞的身体上喘,喉咙里跟拉风箱似的,浑身上下也跟水洗了似的。刚开始,淑贞以为杨师傅在她身上的事太贪了而亏空了身体,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杨师傅的身体江河日下,拉风箱似地喘。后来,杨师傅都不能上班了,别说他扛一头整猪,现在让他拿一条猪腿怕也力不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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