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莎接到信时,她什么都知道了。她没有直接看信,而是把信交给了邱云飞,邱云飞很小心地把信撕开了,并没有念出声,而是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柳秋莎就不满地说:哑巴了,念信呢。
邱云飞就念了:妈妈:你好。然后看了眼柳秋莎,柳秋莎坐在那里,闭着眼睛。
邱云飞又念:给你写这封信时,我心里很平静。我真羡慕你和爸爸,从认识到结婚,然后相互守望了一辈子。这辈子你们是怎么走过来的,也许我活到你们那个岁数才能明白。别怪女儿做了这样的事,正如当年,你们把我送到部队。如果还让我重新走一次,也许我还会那么走,这就是命运。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成熟付出代价的……
柳秋莎的眼角流过一滴泪水,缓缓地,从她脸上爬过去。
柳秋莎在楼下又一次看见了老胡,老胡一看见柳秋莎就像自己做错什么事似的,低着头匆匆地想走过去。柳秋莎站住了脚,冲他喊:老胡,你干啥呢。
老胡只好停下了,仿佛才看见她似的说:是你呀,忙啥呢?话语间多了几分客套。
柳秋莎就说:老胡,我跟你说,咱们还是亲家,晚上到我家吃饭,我给你做红烧肉吃。
老胡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她转身就向菜市场走去。
晚上的时候,老胡还是如约而至了,这回他手里提了瓶酒。三个人坐在桌前就开始吃饭了。
柳秋莎和老胡喝酒,柳秋莎端起酒杯,冲老胡说:以后别跟个女人似的,那么娘们唧唧的。
老胡不说话,只喝酒。柳秋莎就说:亲家,来,干杯。
老胡就红头涨脸地干杯。三杯酒下肚后,老胡抬起头来说:柳哇,你比我气量大,我服你了。
柳秋莎说:啥气量不气量的,心里能装下天,你的心就是天。
老胡就说声:好。然后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柳秋莎喝得有点多了,她说:老胡哇,咱们是啥时候认识的?
老胡说:在延安,那还用说。
柳秋莎说:几十年了,从开头到最后,咱们一直在部队里干,一个锅里摸马勺,这是啥?这就是缘分。
老胡说:那是。
柳秋莎又说:为了战友情,干。
老胡就干。后来老胡就喝高了,他握着杯子傻笑,然后说了句:小柳哇,你就是小柳,跟章梅一点也不一样。
柳秋莎也笑。一旁的邱云飞就说:你们别喝了,你们都喝多了。柳秋莎冲邱云飞说:你一边呆着去,你知道啥,我跟老胡是战友,出生入死的战友。
那天晚上,老胡豪气冲天地离开了。
老胡走后,柳秋莎躺在沙发上就呕了,她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邱云飞便跑前忙后地照顾着柳秋莎……
柳秋莎是得到了三叔病危的消息赶回靠山屯的。
于三叔真的老了,其实,他没有什么大病,只是他老得没有活下去的力气了,于是他就躺下了。三婶求人给柳秋莎发了一份电报。电报上写着:三叔病,速回。
柳秋莎便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了。早几天的时候,三叔已经躺在炕上了,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走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柳秋莎一眼。这么多年,他一直把柳秋莎当成自己的孩子。柳秋莎在路上奔波的时候,于三叔就已经不行了,他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明白过来的时候就问:芍药回来了吗?
三婶就抬头望望窗外,然后说:快了,芍药就快回来了。
于是,于三叔就等。
柳秋莎终于回来了,当她握住于三叔的手时,三叔又睁开了眼睛。柳秋莎一见到三叔便哭了,她说:三叔,我是芍药,芍药回来看你来了。
于三叔笑了笑:芍药,终于看到你了。
柳秋莎就张罗着要把于三叔送到医院去,于三叔听到了,他说:芍药,别费那个事了,三叔累了,要回去歇着了。
她就握紧了三叔那双枯瘦渐凉的手。她说:三叔哇,芍药不孝哇,没能照顾好你。
于三叔又说:芍药,别这么说。人这一辈子从生下来,就努着劲往前走,等走不动了,就该去歇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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