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事想个清楚。耿林喝了几口啤酒之后,脑袋里更乱了。他看见酒吧里还剩下的几个人好像都跟他差不多,情绪低落,于是,他又要一杯啤酒,在第二杯啤酒端上来之前,他把第一杯啤酒干掉了。
在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女孩儿,空着T恤式的运动外衣,看上去很年轻。耿林想不出她能是干什么职业的,似乎已经不再是学生。耿林把目光移开。
他又想起娄红,然后就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娄红这次会离开他。他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对着他用了几年以手机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又毅然决然地关上了手机。这时在他心里站起了一个假想敌,他默默地对着这个假想敌吵斥着。他想说,他没有什么顾虑,即使深更半夜去爬娄红家的窗户。他之所以不赞成这样,更多是为娄红着想。如果她父母发现,会真正断送他们的前途,可能他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耿林觉得十分委屈,他不停地从自己这方面去想刚刚发生的事,越想越憋,好像这是第一次,娄红这么误解他,而且不近人情。他想跟什么人说说话,让自己的坏情绪转移出去一些,于是,他又把目光落到那个年轻女人那儿。
"如果她是那样的女人,我怎么办?"正在耿林想端酒杯过去时,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问句。接着,他又坐回原地c"这世界上不是有那么多男人,他们根本不会在这时刻里迟疑,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种事。为什么我要东想西想?我与那些男人有什么不同?我不比他们差,可能也不比他们强多少。我干吗在这关头如此虚弱,我太不男人了吧?所以娄红才敢跟我那么放肆!我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次机会,让自己自由地做一把眼下想做的事,叫放纵也行吧……"耿林这时已经坐到了那个女人的对面。
"每次我来,都看见你坐在这儿,干吗总是一个人?"耿林竭力装出一副行家里手的样子,好像与女人调调情是他的家常便饭。
那个女人笑了,嘴角多少有些嘲讽。耿林有些心慌,但告诫自己要挺住,别让那女人占了上风。
"笑什么呀?"他故意把话说得大大咧咧。
"我今天是第一次来这儿。"女人说。
在一种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平静中,娄红对父母宣布:她要上班去。
她并没有在父母面前过分显示出相信自己的样子。她平静甚至有点无所谓似的望着父母,她的表情仿佛在告诉父母,别阻挠我也用不着问我,在我的脸上你们看不见答案吗?!
母亲的目光在女儿的脸上睃巡着,她要看女儿脸上的伤,面痂脱落后它们是一道道红赤赤的疤痕,但又怕看见它们,进而触动女儿的神经,其实,她想提醒女儿,这样是不能出门的。
父亲拦住了要说话的老伴儿。他似乎比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女儿。他的目光果断地迎向女儿的目光,传达的是鼓舞和理解。他从女儿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决心和对待生活的那种态度。他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女儿真正悟到了什么,所以她才会如此从容面对父母。她甚至不想表白和强调什么,这让做父亲的百分之百相信了她。他想女儿现在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对未来生活的选择,而不再是试探,好像女儿是从这一刻才变成一个真正的成年人。
父亲对女儿点点头,女儿报以微笑,然后走出了家门。
"她会做什么?"母亲多少还有些不放心。
娄红的父亲没有马上回答妻子,他来到窗前,看见女儿慢慢地走出院子。他这时对妻子说:
"她现在干什么,我们都得接受和承认。"他停了一下又说,声音有些异样,"你没看见女儿长大了?"
妻子发现丈夫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她懂了,于是,自己的眼泪先无声地流了下来。这是父母心头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女儿带着疤痕抬着头走了出去。他们为女儿的勇气骄傲,但女儿表现出的勇气却让他们心疼。
娄红来到街上,正是早上上班时间。她原想招呼一辆出租,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像往常一样朝公共汽车站走去。
她穿了一件高领的真丝衬衫,脖子上的疤痕被遮挡了一部分。她顺着自行车车流在人行道上快步走着,心情突然很昂扬。街上一切运动着的车辆和人流为她注入了活力,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愿意积极地生活。因为生活中总是有吸引人的东西。她高兴自己不再躲在家里,而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跟别人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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