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纠缠了吗?
刘裳:我没有。
她说完之后,我起身再次走近小窗户,扭头费力地从狭小的窗口望出去,看见了老榆树后面的灰色楼房,刚才我没看见它们。现在我仍然不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会让刘裳觉得我不在意她眼前的感情状态。我应该安慰她,以此感谢她对我工作的积极配合。可那会儿,我怎样都做不到。我的思绪飘回到童年:晚上的医院是我记忆中的几大恐怖之一,好像医院每个黑暗的角落都被坏人塞满了尸体。奇怪的是,大人也怕尸体,尽管每个大人都知道尸体没有行动能力。
我:提个私人问题,你不是必须回答,滕风死了,你难过吗?
刘裳:你什么意思?
我:跟我说的意思一样。
刘裳:我当然难过。
我:下面的话我不记录到档案里,作为女人,我能体会滕风所作所为对你的伤害。如果我是你,有人杀了滕风,我会觉得是替我出了一口气。
我沉默了一会儿,刘裳说出了这句话:
……人不能太……太过分了。
滕风的结局,是他太过分的结果吗?刘裳的这句话在我脑海里轰鸣好长时间。
刘裳最后问我:你觉得什么人杀了他?
我说:还不知道。但我觉得好多人一起杀了他。
刘裳(睁大眼睛):集体谋杀?
我微笑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人,她应该能从我的微笑中读出我的意思:她就差说出滕风罪有应得了。作为警察,我今天不在状态,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太多。滕风的活法显然没经过上帝或者老天爷的批准,但谁有权判定他罪有应得呢?!刘裳除了失去滕风,没有任何其他损失。她只需要一点儿时间,就会有别的男朋友,建立一个她希望的新生活。有两点可以肯定,刘裳没有杀滕风,她的生活经历决定她不会杀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另外,无论她的生活有没有新的开始,她永远不会为滕风给她的十万元补偿感到任何不安。也许滕风深知这一点,刘裳接受一切补偿,但不妨碍她恨抛弃她的人,所以他补偿的目的是让自己心安。
我:滕风这样的人,死了也许比活着更好。
刘裳庄严地看着我,无言地表达了深深的赞同。假如还能听到关于这个女人的消息,肯定是她再婚了。
17
你好,齐安:
上封邮件收到了吧?想必你很忙,开始一个新的生活,一定是很忙的。
我也忙着呢:老梁交给我的案件资料和你的笔记散页,都在我的脑子里黏结起来,像我小时候擀毡的长头发,区别是梳理资料,不疼,只是累和烦。
这次写信还是有事麻烦你。看了你记录的滕风的家居,似乎没有衣柜之类的。我很感兴趣这家伙的穿着,有什么补充的,随时发给我。
说起新生活,给你讲个真事儿。
离开康复医院的那天早晨,我去院长办公室(住院处的人叫我去的),就是那个你见过的女院长,长得像苏联红军,喜欢穿靴子和呢子连衣裙……想起来了吧?她跟我客气半天,说我的住院费之类的有人帮着结了,还问我出去的打算。我告诉她,我打算帮你们破案,电视里看见白宫被炸了,她也不会吃惊到那种程度。我赶紧告诉她我学过犯罪心理学,而且是在国外学的,很正宗,如今破案的人都愿意请我们掺和。我不愿意破坏她的职业自豪感,她手下出去的人怎么能从事比打扫卫生更重要的工作呢?!我觉得,这就是她对自己职业的理解。
最后她假惺惺地说,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就不挽留我了,祝我开始一个真正的新生活。
齐安,如果开始新生活需要一个许可证,我现在知道它是由谁颁发的。女院长颁发给我的那个,我还没用,转送给你。开玩笑。
顺便问一句,谁让你找到我的?我只是好奇。
我跟米天君约好了今晚见面。老梁也向我说起过他,好像他们之间也有过交往。从康复医院回到家里,进入滕风的案子,我总有脚踩棉花的感觉,越使劲儿不实之感越强,见鬼了。希望米天君是个有意思的人,来点儿调剂。我从前喜欢过一阵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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