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下落(6)

2025-10-10 评论

    “没有。”齐安想了想之后说,“看到我的毛病了吧?我常常很刻薄。”
    “警察不就该这样吗?其实我也刻薄,对自己尤其严厉。”
    “所以,以后跟我共事,多包涵。”
    “彼此彼此。”其实,我更愿意把这看成是齐安的风度。
    除此之外,一个听着格里格钢琴,开车经过大片金黄稻田的女刑警,实属罕见,不是随处可遇。她说,秋天的稻田,风一吹,变得很柔软,好像人们可以拥抱粮食睡觉。我决定参与滕风的悬案,不是为了死者,而是为了齐安。她激发了我的好奇心。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参加。”
    “好。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你。”齐安是这么说的,但没这么做。
    后来我向老梁打听过齐安的样子,老梁的描述是:比我高(我一米七一),比我瘦(我五十二公斤),眼睛比我小,嘴比我大。那以后,齐安的样子在我的记忆中跟春上村树《挪威的森林》中描写的弹吉他的女人玲子叠合了。

    6
    齐安没来,但她派来一个男人接我。他叫彭陆,当他把黑色途锐车停在医院大门口时,我已经在大门的西边,离他五米远的地方等了一刻钟了。他穿银灰色的棉绒运动衣,从车里下来四周扫视时,看了我一眼。我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穿着改造的海军蓝呢大衣。彭陆看见我像没看见一样,点烟,靠着车门抽烟。这时我意识到一件事情:男人穿西装开高档车已经被禁止了,那些我在各个地方见过的从保时捷卡宴、阿斯顿马丁等高档车里走下来的男人好像都买不起西装了。
    彭陆像香港警匪片中的B角演员,五官端正,皮肤整洁(没有痘类的突起物)偏黑,一米七八左右,体态稍胖,看上去浑身是劲儿。不过,在我的想象中,他干的事情,不太需要动手和动脑,动心眼儿就行。他有着正宗古巴雪茄烟叶的肤色,肯定是我用得着的人。
    他专心致志地抽烟,看康复医院里面的风景,不再搭理我,好像故意留给我继续观察他的时间。
    我摆手让他走近,他用脚踩灭了刚才还叼在嘴上的香烟,连着说了两个不好意思。我开口前,他已经问我是不是齐安的朋友,梁乐途。
    我点头之后站起来,他立刻把我的箱子提到手上,毫不费力,完全无视箱子的滑轮。
    “你不像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他对我说。
    “我要是坐在公安局门口,路过的人能把我当成内部人员吗?”他把我的箱子放到后座,然后为我打开前门,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直到他坐到方向盘前,才微笑着看看我,把刚从运动衣裤兜里掏出来的信封递给我后,告诉我:
    “你坐在哪个门口,都不像是里面的人。”他放松下来,应该是个很有趣的男人。“齐安让我替她向你道歉。”
    “你们什么关系?”这是我处事风格的另一面,出其不备。
    “你什么意思?”他一定没见过像我这么唐突的人,没有过分慌乱,但很意外。我笑了之后,他也笑了。
    我并不需要回答,只是想给这个叫彭陆的人留下特定的印象。他启动车子时,我翻下车子里的小镜子,看两眼自己昨天特意为齐安修剪过的短寸(一寸以里),然后系上安全带,看齐安的信。
    乐途,你好:
    我的不辞而别,不会在你的意料之外吧?
    通过电话我们对彼此算是多少有些了解了,要是能一起工作,肯定很有意思。可惜我的生活在此拐弯儿了,因为有人等,而等我的人,又是我等了多年的,突然就决定了。
    滕风的案子很棘手,跟恒远这个地方惯常发生的案件有很大不同。这里民风欠古朴,全国知名的大案、要案要么发生在这里,要么是本地人把现场挪到了外地,几乎是清一色的斗殴劫财越货的谋杀,连情杀都很少发生,就别说什么英国式的谋杀了,就像我们上次电话里开玩笑说的那样。听说你不是本地人,很幸运,我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但还不打算在这里死去,这里好像什么都是僵硬的。滕风的案子之所以进了死胡同,作案动机不明确是关键。这里的刑警,包括我,对类似的案例缺乏经验。你的犯罪心理学根基,肯定能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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