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下落(9)

2025-10-10 评论

    有些人经常这样承诺,其实他们说的只是一句话,不是承诺。
    我想,彭陆是例外。
    “从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你是我用得着的人。”
    “哈。”他用这个语气词,也许是从蒙古进口的。我不知道它有多少种词义。
    彭陆是所有人都用得着的人,但他不让人用他,除非心甘情愿。可惜,他太挑剔,很少产生心甘情愿这样的情绪。当我把这个意思告诉他时,他的脸红了。三年前,对我来说,这是致命的杀手锏。如今,我只等着彭陆的脸红褪下,好跟他告别。

    9
    终于剩下我一个人时,愣怔了半天,好像怎样都无法回忆离开家时的心境。走的那天早上,什么细节都忘记了。从康复医院出来的心情也像阴天一样,没有明显的特征,似乎也说不出什么。我用手指抹一下餐桌上的灰尘,打开旅行箱子。其实任何一个正常的家庭妇女,只要用眼睛看两眼,都会立刻行动起来,打开热水器,放上流行歌曲,戴上家用胶皮手套,从一个角落开始,擦到最后一个角落,直到屋子在夕阳中泛出她能看到或者感觉到的暗光时,才会疲惫地跌坐在沙发上,慨叹年龄不饶人。
    两年前我也会这么干,又是两年前!我要不是一个讨厌叙旧的人,肯定早开始讲一个“两年前”的故事了。现在灰尘的味道,钻进我的鼻腔,像家务疫苗一样,顿时干净地消灭了我擦除灰尘的愿望。我打开齐安给我的牛皮纸袋,放酒精饮料的玻璃柜里,已经没有任何带酒精的液体,我怀疑这期间莫里回来把它们偷喝了。我就着从行李箱里拿出的矿泉水,开始阅读、整理齐安的笔记,借此驱散寂寥的心情。
    齐安给我的不是整个笔记,而是笔记的散页。散页被裁剪过,大小不一,都是对滕风案件嫌疑人的调查记录。大部分嫌疑人来自滕风通讯录。笔记散页的很多部分,都可以直接放入我现在正在写的东西里,文笔很好,比我只强不差。我快速浏览一遍之后,列出了一个名单。
    叶黄:齐安第一个走访的嫌疑人,跟我的猜想吻合。齐安对此的记录也是最详细的,我决定再次拜访叶黄。
    刘裳:牙科医生,滕风生前女友。
    米天君:滕风生前同事,摄影记者。
    老王头:滕风的裁缝。
    曲亮凡:滕风家的保姆。
    ……
    此外,还有尸体检验记录,滕风家搜查记录……这一切在我眼前勾勒了我接下来的工作状态:没有枪和警车的风光,没有警察搭档,没有破案时的各种特权(比如闯红灯,闯民宅,随时扣押个嫌疑人……)。好处是我没有危险,没有过分的辛苦(蹲坑,跟踪,等等);坏处是比较无聊。
    为了更快地接近刑侦五处,展开我的所谓(主要是靠想象,所以看上去有点儿不真实)侦破工作,我拨通了专案组组长老梁的电话,自报家门。
    “你好,你好。齐安都跟我说了。明天上午,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来处里,我给你详细的资料。”
    跟灰尘一起入睡前,我对拉我进入这个案子的齐安,再次感到强烈的好奇。也许,她想用一大堆令人厌烦的案件调查资料,把我压死。那么,她得到的好处又是什么呢?与其说齐安希望我从彭陆开始调查,还不如说她希望首先从她开始。她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目的不就是为了引发我的好奇心吗?
    她为什么这么做?这个问题从这一刻起,开始跟上了我。

    10
    记得有人说过,人们拥有的唯一自由也许就是无穷想象的自由。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的感伤,好像想象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我的体会正好相反,想象,包括胡思乱想,是最好的自由。它可以是唯一的,不是因为别的自由我们得不到,而是因为别的自由跟它比起来,都太麻烦。
    夜里看齐安的笔记,我便有了上述感慨。这也是我参与这起案子的出发点,除了想象,我并没有更多的手段。
    叶黄是齐安查访的第一个与滕风有染的女人。原因有两个:滕风的通话记录上,打给叶黄的电话最多,但每次都很短。此外,叶黄住的湖滨佳园,是这个城里最昂贵的楼盘,也是齐安出生长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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