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说的,听上去怪可怜的。”
“是吗?”
“是呀!”罗一清晰地说。
罗一这天显得有点女人味,显然是对我坚守岗位的奖励,同时也是对自己撤守的一种补救。大概女人都是这样,当她们觉得愧对某个男人时,她们就会施放某种模糊而又动人的气息。这是女人的本能,即便高仓健般的罗一也不例外。这时男人确实有某种无可言传的受用,当然一般不能认真,某种情况下这更多是女人的小伎俩。罗一的小伎俩使得不错,“是呀”弄得我有点晕,好像我有人体谅了似的。
“一个人就是挺可怜的,没人疼没人爱。”
“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真的。”
这是女人躲闪或保护自己的本能,就算罗一也有这个本能。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说,罗一也真是有操守的女人,她如此恐怖还有操守,也真是难得。事情到此为止,我的美好感觉过去了。我不想谈什么女朋友,罗一少来这套。
“我只对身边的女人感兴趣。”我挑逗地说。
“小张不是挺好吗?”
小张是我最早雇用的接待员,一个乡下来的打工女孩,高考落榜者。我不知道罗一是否真的关心我,但不管怎样,罗一提到小张那么纯洁的乡下女孩子让我感到愤怒。罗一太可恶了,就算她假装对我没有兴趣甚至反感也不该抬出纯洁的小张。
“我只对你有兴趣。”我说。
“也不照照自己。”罗一并没生气。
“我照了才对你有兴趣。”
“呸呸呸!”罗一学着小女生的样子,竟别有一番魅力。
罗一不再理我,看着外面。我再次打开监视器,探头工作正常,如果现在探头还没被发现就很难再被发现。我遇到过探头被发现的情况,“目标”拿着探头研究,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因为发射距离不过500米,“目标”一旦明白可能被监视,从窗户就能看到我。我有备用探头,不在乎一个小小的探头,我甚至还会放弃委托,退还委托款,因为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许多年我没碰到任何安全上的麻烦,我是这个行当中最隐秘最狡猾的侦探。特别是我是个踮脚儿,更要隐秘得让全世界人都不知道我,只有隐秘才是真正的自由。在人群之中没有自由可言,只有隐秘,像隐身人一样才有自由。我不能像《聊斋》中的隐身人那样,但事实上我差不多已经做到了。我对罗一有兴趣,但也仅仅是“自由”中的兴趣。
房间中的女人在看电视,我在监视器上看女人,罗一看窗外。女人躺在卧室床上,遥控器放在一边,她并没真正看电视,只是在消磨等待。我也在等待。同样的等待,甚至是同样的无望,因为从女人无聊的状况看上去“目标”今天可能不会出现。
女人穿着松垮的睡衣,显然只草草梳洗过,没有上妆,没有口红、描眉,没有护肤。化妆品如今早已成为女人的另一件衣裳,没化妆就等于没穿衣裳。因为没上妆,因为真实,因为显出朴素,女人反而显得更年轻了一些。她也就二十一二岁,养了一只小狗。如果不是无聊、无神、头发蓬乱,她甚至有一种感人的朴素。她吃青春饭,过着这种生活,终日的目标就是等着男人出现,倦容与无聊使她的朴素、真实反倒成为一种堕落的证据。男人的钱成为她惟一的目的。或者也有感情?毕竟和鸡还有所不同,也许能嫁给瘸子?她看电视,惟一所能做的就看电视,遥控器不离手边。卧室阳台门开着,阳台吊着一些衣物,下面有一些花盆,花早死了,很可能来到这里就是死的。从敞开的阳台门分析,女人大概有时会在阳台站一站,看看风景,或是什么人。但是没有风景只有对面的楼同样的阳台、植物和衣物,事实上她连小区的大门也不可能看到。男人不会从目力所及的方向出现,真要出现也是从后面的路上,隔着两条甬道。瘸子男人也是有车的,不是自行车,是一辆夏利2000,挺新的,比我的普通夏利强多了。可以想像女人从阳台回到床上;小狗也跟着回到床上;狗随人意,人安静,小狗也安静,一动不动。现在小狗就伏在女人脚下,像玩具狗一样,睁着一双黑眼睛,似乎也在等瘸子男人。
天黑下来,罗一说:“别看了,老看她干什么,浪费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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