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花(19)

2025-10-10 评论

    “我醉了。”马尔丁诺夫吐一口格瓦斯,“我给你十挺机关枪。”
    “那你呢?你是赌格瓦斯还是赌啤酒?”常发这条汉子,他居然又向大尉司令发起挑战!
    大尉本是边看热闹边和我的父亲慢吃慢饮,闻声一怔,盯住常发,继而将目光掠过女秘书的脸,那张刮得泛青的面孔便充足血,抓过一瓶啤酒,也砰的一响咬开:“你喝什么我喝什么。”
    “你输了还得给我十挺机关枪。”
    “我等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
    那一番豪赌真是惊心动魄。常发吐出的酒瓶盖在桌上堆得像扣翻了盒子的围棋子。当大尉踉踉跄跄朝痰孟走过去,没走到便张大嘴巴喷吐起来时,常发也是通体大汗,靠在椅子上喷酒气:“再给,给我十挺机、机关枪!”
    日本人的军火库全被苏联人接收走,20挺机关枪还是输得起。第二天上午,一辆苏军卡车便将20挺机枪送到了20军分区的大院里。
    于是,常发在赤峰市名声大震,都知道他喝酒比苏联人喝水还喝得多。
    我的母亲到了赤峰便生下我。我的父亲说:“这孩子延安有的,赤峰生的,就叫他延赤吧。”从此我就叫权延赤。
    常发跟苏联人赌一夜酒,摇晃着身子随父亲回市政府。刚到赤峰,父亲临时住在市政府东侧一问窗门向西的小屋里,母亲就是在这个小屋生下我。就在那一夜,这小屋失了火。风助火势,转眼便封死门窗。惊起来的人们只会望着大火笼罩的房子叫喊,失了任何主意。
    蓦地里,雷似的一声吼,常发分开众人,炮弹一般射入火中,据说他进火的刹那,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陡涨,流星火球漫天飞洒。说是因为他全身浸透了酒精,遇火便燃爆了。这自然是目击者的夸张渲染,与当时的心情也有关。事实是常发挥臂挡开一根掉落下来的燃烧的椽子,冲进屋,冲上炕,一手抱了刚出世的我,一手拖了我的母亲,破窗而出,跃出大火弥漫的小屋。
    常发救了我的命。据说他当时亲我,朝我的嘴里吹了一口浓郁的酒气,害得我天生嗜酒,至今难戒。仗了他这口酒气,我可以一次喝12瓶北京啤酒,却绝喝不下两瓶白开水。多次笔会上我都试过。我的朋友们可以作证。

    国民党军队向赤峰市步步逼近,最近的一支部队距赤峰市只有18里路。黄永胜一筹莫展。
    父亲已经三天没吃饭,只喝过一碗牛奶。他整天找马尔丁诺夫办交涉。
    “撤出去,撤出去,请你们撤出去!”马尔丁诺夫半是央求,半是命令,“如果距赤峰一百里路,你们能顶住国民党,我叫你们撤不对。可你们不打,他们进到18里,出城就是,整日价来办交涉,交涉接收赤峰。你叫我怎么办?”
    父亲皱着眉说:“很好办么,就说早交给中国了。我们不是中国吗了?”
    “你给上级发电报!”马尔丁诺夫招手一指;“要一百架飞机,三百门大炮,我就不让你撤。”
    “你知道我们没有。抗战八年也没有。”父亲声音不高,“我有20挺机枪,你们给的,机枪手还没有20个。”
    “那你就撤走!我们执行命令,只能叫他们进来。”
    “那我们就开枪。”
    “那我就缴你们的械!”
    “好呀,苏联共产党缴中国共产党的械!”父亲涨红脸叫起来,“你们立场站到哪里去了?”
    马尔丁诺夫也通红了脸,挥舞拳头咆哮:“混蛋!这是斯大林的命令I斯大林!啊,你说我们立场站哪JL?难道斯大林还不如你们省委?”
    “我是中国共产党党员。”父亲冷冷说,“我只能服从我们省委的决定。”
    “我们开雅尔塔会议是和你们中国的中央政府签定协议,不是和你们中国共产党!”
    “我们只好打巷战,死光了,我也算尽职尽责了。”
    马尔了诺夫望着父亲倔犟的脸,眼睛突然湿了。“你,你这是何苦呢?”
    “你也是执行命令,我也是执行命令,我们都别无选择。”
    “同志呀,”马尔丁诺夫动了感情,抱住我的父亲,用手拍打他的后背,声音很低:“要保存实力,不能打巷战呀。你们才有几个兵?你们不是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为什么一定要作这种无谓的牺牲?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白白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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