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花(45)

2025-10-10 评论

    常发这个罪犯兼功臣被带到黄永胜面前。黄永胜足足盯他一分钟,他没软。黄永胜问:“有功了?”他说:“至少能扯平。”“你混蛋!”黄永胜骂,“你耍流氓就没想想后果?”常发说:“想了。”黄永胜说。“想了还干?”常发说:“我想,女人都是头一天骂我,第三天就离不开我了。谁知这次……”黄永胜给了常发一鞭子:“流氓成性,你扯不平。你是死是活还说不定!”他命令卫兵:“捆起来!”常发被五花大绑,由教导员牵去受害姑娘的家,请受害人判生死。那姑娘背着身,捂着脸,不肯说话。教导员只好问:“毙了他?”姑娘摇头。教导员松口气,又问:“揍断他腿?”姑娘又摇头。教导员脸上浮起一层浅笑,声音放低放柔和:“那就——放了他?”姑娘停片刻,慢慢地慢慢地点一下头。于是,教导员给了常发一耳光:“还不跪下谢罪?”常发扑通跪例,响亮地磕三个头,留下一条活命。连长是当不成了,只好当排长。
    可是这个流氓英雄,他竟敢扣押地委副书记兼军分区副政委!
    [i]狼可以一次吃掉超过自己体重的肉,也可似一星期不吃不喝,仍然凶悍异常。

    我曾想,不要写常发关押我的父亲了。作品人物应当塑造,应当符合世人熟悉的理论、模式。可是不行。那岁月,那天工神斧凿刻出的事件、人物容不得笔墨涂染,自然总是美过理念。
    于是,读者便不能用过去文学作品中所描写的改造旧军人、改造土匪的模子来要求生活中的常发去照着走。
    于是,常发还是走着自己的路。
    常发早已酒醒,不然不会与我的父亲讨价还价并且步步退让:
    “副政委,”他已经改了称呼,“我就是不想死,我能杀日本人,我活着还有用。”
    父亲不再理睬,卷一支纸烟吸。院外传来人声马声,不像过鬼子,也不像过群众。
    “副政委,你只要答应反扫荡结束后再治我罪,我就……”常发没讲完,朝院门扭过头,立刻被蝎子蜇了屁股一般跳起来,挺身立正,迅即又聋拉下头。
    军分区司令员在警卫员的簇拥下闯入院中,一进院便瞪圆双眼。
    “他妈个x的,反天了!”黄永胜吼一嗓,常发这条精壮汉子立刻颤了身,看见飞来的鞭子不敢稍有躲闪。
    “土匪,流氓,王八蛋,我叫你绑票!”黄永胜吼四声,抽四鞭。其中一鞭在常发本来紫红的脖颈上印了更加紫红的一条印。“把他捆了!”
    常发立刻被五花大绑。
    黄永胜大步进屋:“大个子,没事吧?”
    “毙掉!”父亲咬牙切齿,“这个人不除,迟早要误大事。”父亲冲动起来容易“左”。
    “不讲主义讲义气。”黄永胜看一眼我的父亲,“乱世用人乱着来。你叫他死,出去就别吱声。你叫他活,出去就吆喝一嗓子,以后他准是跟定你上刀山下火海的铁杆警卫员。”
    父亲疑惑地望着黄永胜:“这不合原则吧?”
    黄永胜苦笑:“你呀,就是太老实,书呆子!”说罢,转身出门,立刻换一副八面威风的凶相:“把这王八蛋拖过来!”
    常发被拖到黄永胜面前,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相。
    “你这个士匪流氓,你长了几颖脑袋,就敢扣押我的副政委?来人!”黄永胜吼一声,本是要命令拖出去毙掉,却有一匹奔马在院门口嘶鸣着人立而起,随即从马背上跳下一名军人,跑入院中,敬礼:“黄司令,边区有急件给权副政委。”
    “在屋里呢。”黄永胜手一挥,略作停顿,不马上下令毙人,又多问一句:“说,你为什么扣押我的副政委?”
    “他要夺我的枪,要毙我……”
    这时,边区来的军人已进屋,交给父亲一封信:
    权大个:这个人疏散给你,你在他在。
    刘澜涛
    父亲抬眼看来人,来人解开肥大的军衣,腰上赫然绑有一圈手榴弹,绳子扎了死结。手榴弹下,一圈文件紧贴皮肉。
    “明白了,不要离开我一步。”父亲吩咐一声便急朝门外赶。他听到常发正在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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