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副班卫士叫我会见江青,心便怦怦跳起来,脸热手凉。两脚发抖。可我还是强装镇定,作势作态从鼻子里哼一声粗气:“去就去!”
踏进屋门的刹那,我强装出的傲气狂态便一扫而光,代之以惶恐委屈的神情,好像受了冤枉和伤害。我垂手而立,撅着嘴低下头。
“你别给我装这副可怜相,我还不了解你?”江青大声说。“你好狂啊,你就敢欺侮到我头上!”
我明白,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声不响。
可是,我的打算落空了,江青命令:“你给我抬起头来。”
真难堪啊。我勉强把头抬高一些,看到盛怒的江青和站在她身后抹泪的女护士。
“你想于什么?这里盛不下你了?你向她道歉,现在就道歉。
天哪,哪怕事后让我向护士个别下跪呢,也比这样好受些。我羞愧地茸下眼皮咕哝:“对,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就完了……刚才骂人的那股劲头呢?”江青不依不饶,抓住我不放,“你向她检查,你的自我批评呢?
我眼里含了泪,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是因为认识到不对,而是因为自尊心受到难以忍受的伤害。
“对不起。我,我不该耍态度。我、我骄傲,我错,错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冲决眼堤滚落下来。
“都是我们把你宠坏了!”江青放缓语气坐下去。“我看你还翘不翘尾巴?你去吧。”
我转身退出,一连几天没法子抬头见人。唉,我算把脸丢尽了,以后还怎么工作?我敏感别人的目光,敏感别人的微笑,敏感别人说悄悄话。我干脆钻进屋里躺铺板……
然而,江青又派人来叫我了。我耷拉着脑袋走进她房间。
“小田,你看这毛线怎么样?江青满脸微笑,用亲切愉快的尖声调喊我,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或者是她早已忘了?“你过来,到这边来。”
我懵了,恍若梦中。机械地走到她身边。
“怎么样,好吗?
“好。我勉强吐一声。
“这颜色你喜欢吗?”
我点点头。
“这是我专门为你买的,来,比量一下,叫小殷给你织个背心。江青的态度是那么亲切感人,叫护士量了尺寸,为我织了一件毛背心。当我穿上边件毛背心时,江青满意地打量着,说:“真不错,喜欢吗?”
我蒲然地点点头。
“走,选个景,我给你照张相。”
江青的摄影技术确实不错。那张照片拍得很有艺术水平,摆在相集里很醒目。她说:“保存好,留个纪念。”
于是,我忘记了曾经受过的羞辱,对江青很感激,工作起来也有了劲头。
我渐渐恢复了活泼和自信,也恢复了自尊,又能在人群中自由自在说笑玩闹了。敢高兴敢生气,似乎甩掉了身上的包袱。
那天下午,我接封耀松的班,是值江青的班。刚接班,正遇江青要外出。
江青外出有几件必备的用品:眼镜。大衣。围巾和坐汽车使用的靠枕。由于刚接班,我有些手忙脚乱。准备好眼镜、大衣、围巾,还不曾找到靠枕,江青已经出门上车了。我以为靠枕在车上,便匆匆追着上车。
江青已经坐到了司机旁;可是靠优并不在车上。我慌了,回头又跑去屋里找,越慌越找不到,。只好又朝汽车跑。江青正在看表,一见我空手而来,突然大发脾气:“你干什么吃的?小兔崽子!你下去,不要你去了!
她叫卫士长李银桥顶替我上了车。汽车扬长而去,我心里一阵阵难过,泪水又溢满眼圈。
小兔崽子,这声骂深深伤害了我。我像被霜打了一般发蔫,我想到了走。心里咕哝着,寻找申请调离的机会。
申请不曾提出,又轮我值副班了。江青见到我,还是笑眯眯,还是那种愉快的尖声调,好像根本没骂过我“小兔崽子”。
“小田,这几本书你拿去看看。这种历史书要多读,不懂历史就不懂我们的民族,也就不能真正认识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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