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独十一届三中全会所实现的“具有深远意义的历史转折”,似乎“令人失望”地没有任何这种激烈场面。从预备阶段的中央工作会议到十一届三中全会结束,大会小会未曾发生任何大吵大嗡、唇枪舌剑的激烈对峙与交锋,一切都是在温和、理智、克制,说理讲礼的气氛中悄悄进行的。
有人说,这是因为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人们都极度厌恶并坚决唾弃了那种“暴风骤雨”的斗争方式。
有人说,这是因为华国锋禀性温和、敦厚,甚至柔弱而且他原无多少资历和基础,此时已成“强弩之末”,不具备对抗的实力和勇气
也有人说,这是因为邓小平“柔中有刚,绵里藏针”,不似毛泽东冲动、激烈、贵我、勇斗。
……
大凡世人评说,往往事出有因,却未必准确全面。几种说法都有道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转折的时机,已经成熟。其中陈云等老同志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粉碎“四人帮”后,在一九七七年三月的中央工作会议上,是陈云郑重提出让邓小平重新“出山”,主张重新评价***事件,支持对“两个凡是”的批评,支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提法。他以自己在党内外所享有的崇高威望为一年后的“转折”奠定了基础。
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夕的中央工作会议上,是他率先提出为薄一波等六十一人所谓“叛徒集团”案件平反,改正对陶铸、王鹤寿等同志的错误结论,承认彭德怀对革命事业的功勋,提出康生在“文化大革命”中犯有严重错误,建议中央审查。他的发言起到了“号角”的作用,对实现“转折”具有重大的指导意义。
中国人都熟悉“毛刘周朱陈林邓”的提法,这是中国共产党成熟的第一代领导核心中的人物。当仅剩的“陈”与“邓”站到一起时,这个党内便没有谁能同其对抗
还不止于此。华国锋战胜“四人帮”,在军队凭借的是叶剑英,在国务院凭借的是李先念。这两位共产党军队和政府的元老也坚定地站到邓小平一边时,华国锋剩下的只能是“独善其身”,保持自己对毛泽东的全部忠诚不变,而逞论他人
更深入一步讲,据说江青被捕后,曾激烈地大喊大叫:“你们告诉华国锋,晾衣服杆还得两边扯呢。我在,他还可以在,今天我不在,明天就轮到他!”
毛泽东青壮年时,常讲“生命在于运动”,到了晚年,越来越多地强调“平衡”。运动员没有长寿者,长寿者都是讲平衡。政治也讲平衡,领导更须讲平衡。在意识形态上,华国锋也许可以算毛泽东的好学生,但在政治上,他还不如江青学懂了一点。
毛泽东多次讲:“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毛泽东坚持革命队伍必须是“五湖四海”,不允许“清一色”,谁搞“清一色”,肯定是野心家。哪怕亲密如林彪、江青这样的人物,一旦露出搞“清一色”的苗头,毛泽东会毫无犹豫地指斥其“有野心”,给予严厉批判或处理。因为能够体现领袖权威的,莫过于“仲裁者”的地位和权力。派系和不同意见越多,越需要权威、仲裁,需要有个说了算的领袖。这一切都不属理想、信念之列,而是政治谋略、策略、手术或统治术。
当华国锋将尖锐对立的两大政治势力中的极“左”一派粉碎后,他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再没有任何存在的理由、价值和条件
当然,斗争还有,已是微不足道。无须会上唇枪舌剑,更无须暴风骤雨,邓小平只须‘呵’一声,大局便确定下来。
中央工作会议期间,胡耀邦面有难色地向邓小平汇报,在复审、平反“文革”的冤假错案时,受到“两个凡是”的干扰。
“怕什么?‘文革’把你七斗八斗你都不怕,现在还怕什么?有困难找我,先斩影响大、涉及面广、难度大的冤案。”邓小平涵养极好,很少发火,就是当年面对江青的大吵大闹,他也不愿费口舌争论,只是“扬长而去,使得政治局会议开不下去”。但这一次他动怒了,抓起红机子挂通江东兴:“我提议,明天下午开政治局扩大会议,议题是要不要推倒‘两个凡是’,每个委员都要表态,这关系到究竟要不要拨乱反正,国家向何处去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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