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脸色苍白,翻拣衣物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喃喃地道:“我说准备还不够,再等等。偏要动手!这下倒好,全完了!白白浪费一张好弩!”
苏武倒抽了一口冷气,快步走到张胜身边,道:“张副使,你、你们杀人了?”
张胜道:“不是我,是他们。我找了几个内线,让他们……唉,来不及说了。”说话间已从箱底翻出两套胡服,扔了一套给苏武,急促地道,“快更衣!我们立刻就走,马就在帐外……”
苏武一惊,没有接那胡服,一把抓住张胜的手,道:“等等,你先说清楚,什么内线?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张胜道:“我认识这里一个人,叫虞常,是卫律身边的千夫长,愿意帮我们联络一批人刺杀卫律。”
“刺杀卫律?!”苏武愕然道,“你疯了?谁叫你去杀他了?!”
张胜看了苏武一眼,那神情就像看一个极之离奇的怪物:“大人,你以为陛下叫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苏武道:“不是为了……找回那面石镜吗?”
“石镜?”张胜冷笑一声,道,“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一面镜子?”
苏武的心一沉,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道:“不为石镜?那是为了什么?”
张胜道:“陛下想要的是那逆贼的命!”
苏武道:“胡说!真要杀他,陛下怎么没给我这样的密令?你在自作聪明……”
“不是我自作聪明,”张胜又是一声冷笑,道,“是大人你太不聪明了。那逆贼当年为什么要叛逃?叛逃时又为什么要偷走那面石镜?整个宫里大概也就大人您不知道了。”
苏武瞠目道:“你、你说什么?”
张胜道:“当年在长水营中,他的骑射功夫第一。进宫为郎,又特许可出入天禄、石渠二阁。宫中机要密件、珠宝珍玩不计其数,以他的身手,什么偷不到?为什么偏偏是那面石镜?就为了打击陛下的神志、向匈奴献媚?那干脆去偷玉玺好了!他偷石镜,是因为他喜欢李夫人!”
苏武脑子里嗡的一声,道:“什么?你、你说卫律他……”
“对!他喜欢李夫人,喜欢这个世上陛下最喜欢的女人!”张胜大声道,“活人争不到,死人也要争!”
苏武道:“怎、怎么会……不!不可能……”
“我真不知道陛下怎么会选了你这么个人!”张胜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难道除了养马你真的什么都不关心吗?你不知道李夫人进宫前原是舞伎吗?你不知道卫律曾两次救过夫人,差点连命都丢了吗?你不知道夫人难产而死,卫律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差点杀了太医令吗?柏梁火起,石镜被盗,稍知内情者谁不是立时猜出是他干的?你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吗?”
苏武目瞪口呆。
他不是惊讶于张胜突然之间态度大变,而是张胜说出的那些事情。
世界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他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有、有这种事?”
张胜道:“你要么是假清高,要么是真笨蛋!就算你苏大人是正人君子,不屑探听宫闱秘辛,外头的事也不闻不问吗?为什么他一叛逃,陛下就命徐自为北上,封锁边境,筑起千里坚城,三里一岗,五里一哨,严加盘查?为什么陛下不顾兵家大忌,命浞野侯提前出兵北伐匈奴,导致两万大军全军覆没?为什么这几年陛下一而再,再而三重金悬赏招募使节出使匈奴?陛下一直在追杀他!付出这么高昂的代价就为了一面破镜子?!你难道看不出,陛下恨他,恨到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置他于死地!我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协助一个笨蛋来杀一个疯子!”
苏武结结巴巴地道:“陛下要……杀他?!可、可陛下从未跟我明言啊。”
张胜恨恨地道:“这种事能明言吗?一个做臣子的,居然敢和当今天子争一个女人!说出去很光彩吗?”
一句话,让苏武顿时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十足的傻瓜。昏昏沉沉之中,又觉得有些地方似乎出错了,可又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
“这么大的事,你……”他想说你怎么不跟我商量,然而话未出口便咽了回去——自己难道还有资格问这话吗?
“……可、可是,要杀卫律,”他吃力地道,“谈何容易?他在这里位高权重,一旦遇刺,匈奴人岂会不知与我们有关?你贸然行事,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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