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鲁。”吴女士说。
“可是上面没有署名。”我又看看条子。
“还用署名吗?是他亲手交给我的。”吴女士有点急了。
“好,你别急,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还会做鱼。”我说。
吴女士坐在我对面,盯着我看,好像应该由我来决定她去不去吃鱼。
“我不喜欢吃鱼,因为我养鱼。”我对她说。
“你想怎么处理?”她不听我的东拉西扯。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我把纸条交给你了,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你把纸条拿回去,或者你把纸条放我这儿。”
“这叫什么啊?”她对我的提议十分不满。
我一时没话可说。
“别人知道这件事肯定会以为我暗示过老鲁什么,不然他怎么会给我写这样的纸条?天地良心,我除了骂他损他,从没给过他任何暗示。”她激动地说,“别人会误解的。”
“我不会。”我说。
“别人会以为我跟他有过什么呢,你看他写得多模糊,什么‘十年前’、‘一模一样’之类的话。”她越说越不能自控。
“不会的。”我的声音更低了。其实我心里面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看见条子的人会产生这样的误解,他们十年前有过什么,现在是旧梦重温。
“十年前我还不认识他呢!”吴女士好像看见了我的心理活动,一边说,一边敲了敲我的办公桌。“这叫什么啊?”她重复了一句,我想,这句话肯定是她的口头禅。
“要不你把条子还给他?”我建议说。
“怎么还?”她气愤地问我。
我笑笑。
“在大会上朗读之后还?”看得出来,她真的生气了。
“你看着办吧。”我说。
“所长,你这是怎么说话啊?”她说着站了起来,“我把条子交给你了,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这时,我也认真了。我是得给她一个说法,因为我是她的领导,可是我真的没什么说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件事。
于是,我老实地告诉她,如果她能帮我出个主意或者想出个办法,我会替她办的。
“我要是有主意就不找你了。”她一把从我手里抢过纸条,走了。临出门时说:“你怎么能这样当领导呢?!”
她走了以后,我给自己沏了杯茶,安慰自己:她是来找主意的,不是来找领导的,而领导未必都是有主意的人。
喝完了这杯茶,我又对吴女士泛滥起同情,我想,她是害怕那干净的床单还有松鼠鱼,因为她被它们所诱惑。
听说,好多男人在情人刚刚开始变化的时候就能发现,敏感一点的男人甚至能在情人想变还没变的阶段洞悉一切。我没有情人,和另外那些男人一样,如果不是老婆变化太厉害了,恐怕一辈子也发现不了。
那天晚上,所里没什么事情,也就是说,没有和公事有关的饭局,我收拾一下办公桌,就准备回家了。回家对我来说没有特别美好的含义,家,是我的鱼,是放在鱼缸旁边的报纸,还有那把坐上去就嘎嘎响的老藤椅,还有我老婆对我说话时的恶声恶气……
在当副县长那两年里,我大部分时间是回自己的住处。
渐渐地我明白了:回家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含义是离开办公室,离开他们,无论是我的下属,还是我的领导,一个人呆着。
所里的司机好心地问我,要不要他带我出去放松放松。我们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吃吃喝喝,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等等等等。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心里想,那得多傻的傻干部,才会和司机一起去放松!他接着要送我回家,我没有反对。坐在车里,我看着司机的后脑壳,心里想,就是我出去放松,也不会和你一起去。司机的后脑壳看上去比司机憨厚,什么都没说。于是,我又嘲笑自己,到底谁傻,我还是那些和司机一起放松的干部?
晚饭后,我老婆没像往常那样坐在客厅里看那些或者唠唠叨叨或者哭哭啼啼的电视剧,客厅不正常地黑着,卧室却过早地亮起来,而且卧室的门虚掩着。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感到了这变化,但没有多想。这之前,我恍惚记得,她好像买过新衣服,还换了新发型,但都没引起我更多的注意。老实说,最近我的心情不坏,一方面是我越来越喜欢上班,另一方面是,她说话不再那么恶狠狠的。
我坐到藤椅上,跟我的鱼打个招呼,它们前后左右有序地游着,就像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们,已经决定了不闻窗外之事,所不同的是,我的鱼躲不进象牙塔,但对我给它们提供的鱼缸也相当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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