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先生(39)

2025-10-10 评论

我给黑丽讲了一个英国小说。
从前有一个女仆,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伺候主人多年,主人很满意她的工作。有一天,多年独身的主人终于耐不住寂寞,跟她发生了关系。
事后他们留在了主人的床上。女仆人睡后,主人想起很多关于主人和女仆的故事。它们说的都是女仆跟主人上了床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就觉得自己再也不是女仆了,尽管她们还是女仆。
这位主人第二天醒来时,不敢马上翻身。他想他即将看到的景象应该是女仆还在睡着,忘了给他准备早饭,而且还会直接叫他的名字。
“最后怎么样呢?”黑丽很想知道结局。
最后,他就这样躺着,直到听见敲门声。女仆进来。对他说,早上好,老爷,今天在床上吃早饭吧。
“你喜欢这个故事吗?”黑丽问我。
我说,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这样的故事。
黑丽说,那是因为所有男人都喜欢女人伺候他们。
我拥抱她,亲吻她。她告诉我,她不喜欢那个女仆,因为她虚伪。  

从派出所或者监狱里出来的人,大都寡言而且不爱见人,很少有情绪高昂者,这是我过去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印象。见张道福时,我有了完全另外的印象,他好像刚从国外访问归来,所以,我也不好问他在派出所里怎么样。
“我们去吃饭吧?”我们约定见面的地方是他的办公室。
“别再去大燕二燕那儿了。”我差不多在求他。
“你这辈子恐怕放不开了。”他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我们去了另一个光可以吃饭,没有燕子也没有鸟的饭店。所以吃完饭张道福说,去看看大自然吧。
哪里是“大”自然呢?我们去了一个公园。而我至少有十年没进过公园,任何一个公园。在公园里,我发现,像张道福和我这样的散步者几乎没有。两个男人,看不出同性恋的迹象,谁都能从我们的穿着上做出判断,我们是官吏,是小官吏。观察力再锐利些的还能看出来,我们是管艺术单位的小官吏,同时也是离艺术最远的人。如果再进一步做点解释,说我们目前的主要工作是分房,说不定还会获得同情。
走在张道福身边,看着那些自发组织的打拳跳舞的人,还有那些野泳的人,呼吸着平时呼吸不着的好空气,头脑似乎也清醒好多。这清醒却把心情搅得很乱。
“派出所怎么样?”我因为突然而莫名的绝望感获得勇气,问了我一直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事。
“开眼界。”张道福感慨而认真地说,好像我终于问了他,不然对我们都是损失。
“这我相信。”
“我碰见一个搞撬压的,跟哲学家似的。他跟我说,人和人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扎实了。”
“你是说搞撬门压锁的?”
“对,这家伙有一次进了一家,没完活儿呢,那家老太太就回来了。他看外面正好是下班时间,就让老太太给他做顿饭吃。老太太说眼睛不好,什么都看不清,做不了饭的。他说,那就烧点茶吧。老太太还是说眼睛看不清,烧不得茶。他早就发现,那老太太的眼睛好好的。他对老太太说,我只偷东西,不害命。老太太相信了,给他做了饭,烧了茶,还聊了半天家常。”
我笑了,转眼去看别处,到处是有差别的绿色。一群脏兮兮的孩子从我们身边经过,其中的一个男孩儿手里拿着一盒香烟,边走边分给另外的孩子。
“你把跟你老婆的那层窗户纸也捅破了?”
“早就扎实了。”
“你老是在外面绯闻不断,不怕你老婆离婚?”
“她怎么会跟我离婚?!如果我有一件绯闻,她没离婚,那我有一百件,她也不会离婚。”他不甘心地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总结的定律。”
“你老婆爱你吧,所以才不离婚。”
“这跟爱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她不离婚是因为她虚弱,离婚会过得更糟。我找别的女人也是因为虚弱,半斤八两,所以谁都不用同情谁。”
我想起了自己的老婆,觉得那是另外一种情形。
“你经历了这么多,没有让你真心动的?”我们逐渐有了坦诚的基础。
“个个让我心动。”他笑着说。
我也笑了。我想,他故意这么说的。没想到他又强调了一句:“我不开玩笑,对谁我都心动。这个甜点儿,那个酸点儿,我都喜欢。”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好意思再提爱情这种字眼儿。
“你不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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