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过两下没有声音,我想再敲五下,如果没人我就走。随着第五下敲门声里面传出刘托云的声音。她不问谁,而是问:“什么事?”
“分房子的事。”我说。
她打开了门,把我让进了屋里。
她那样看着我,好像我接下来说出的任何话,都是借口或者不真实的。于是,我决定保持沉默。
“你想干什么?”她先开口了。
“看看你的房子。”我说。
“我已经退出分房了。”她说。
“是吗?”我故作吃惊地问。
“所以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来?”她说。
“想看看你。”我说了实话。
“你刚才在门外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还是让我站在走廊。走廊很暗。后来,我才发现,不光是走廊很暗。
“投其所好。”
她笑了,然后对我说:“那我就领你参观一下吧。”
她说完这话,我本想跟她开个玩笑的,问问她,参观一下什么啊?一转念,又觉得跟刘托云没熟到这个份上。
没有一个房间是明亮的,这是我参观过后的感受。在刘托云的家里,到处都开着灯,你能看清楚一切,但这一切转瞬间又在你的视线里模糊起来。
我对她说了我的感受,又告诉她是灯泡的度数不够。
“这不关你的事吧。”刘托云说着,把我安顿在一个稍大的房间。
在她去泡茶的时候,我开始观察墙壁的颜色。在所有表示色彩的词汇中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用来描绘刘家墙壁的色彩。当她端着茶走近我的时候,我想,这墙壁该是一种旧时间的颜色。
我们手捧着热茶,差不多是面对面地坐着。她好像在等着我说点什么,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理由到这里来。我来,好像是鬼使神差,又好像是我的愿望。
“其实,我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谢谢你,在所里一片混乱的时候,没再给我找麻烦,就悄悄地回家了。不过,你要是给我打个招呼就好了。”
刘托云毫不避讳地看着我,好像我是她未来的女婿。
“你这是引导我向你道歉吗?”
“这话是怎么说的?”
“我不是给你找了那么多的麻烦吗?”
“别误会,我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那些麻烦你不找,原来也都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不继续这个话题,我故意问了别的:“你叔叔会把这房子要回去吗?”
“不会了。”她说。
“为什么?”
“他死了。”
“什么时候?”
“两年前。”
“他没有别的亲人?”
“没有,他是一个光棍儿。”
我们都还把热茶捧在手里,好像它们是这房子里唯一的光明所在。
我没再说什么,所以刘托云间我:“这段时间,够难熬的吧?”
“还行。”我说。
“给于奎的那间房,你想出办法了?”
我摇头,心里安稳许多。
“总会有办法的,老天不会因为这件事反对你的。”
我连喝了几口热茶,好像看见了另一个叫胡东的人,他快挺不住了。
“你……”她想安慰我,但也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就像我自己试过的那样。
手机响了。
“喂,你好,黑丽。”这时,我看了刘托云一眼,但绝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
“谁?”黑丽在电话里说有个姓张的小姐有急事找我,我听清楚了,但又问了一句。
“谢谢,那你让她接电话好吗?”我又看了一眼刘托云,她还如刚才那样坦然地坐在那里,好像希望我把她看成是有关联的人,我的事情也是她的事情。如果这会儿,老天爷从什么地方望了一眼,会以为我们是结婚多年还互相信任的好夫妻。
“刘托云,你是多好的女人!”我不禁在心里生出这样的感慨。
“真抱歉,这么打扰你。现在能见个面吗?”张小姐说。
“恐怕不行。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想问问你。我妹妹现在有一个男朋友,那人愿意跟她结婚,但她还惦念你弟弟那边,不知道你弟弟那边,是不是还有可能?”张小姐在电话里说。
“我想你妹妹肯定误会我弟弟了。男人帮助女人,不一定都是为了那方面,尽管多数情况是这样,例外总还是有的。”我说。
“我知道了,我也跟我妹妹说过,她自己想多了。”
“我……”
“你不用再多说了,我心里很明白。我回去跟我妹妹说,她也会明白的。她曾经跟我说,她不喜欢现在的这个人,但他的条件很好。她也得生活。我想你也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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