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有事您再叫我。”
庆子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叫住了他:“哎,庆子。”
“什么事,所长?”
“嗯……”
“有话您就说。”
“我们还不太了解啊,不过,有件事,我就是挺好奇的。”
庆子笑了笑,又回到刚才他坐过的位置。
“那件事你是怎么摆平的?”
庆子没有问我是哪件事,但回答了我。
庆子所说的一切为我打开了另一扇窗,使得我对从前的许多事情做出了新的理解。
庆子对老婆说,已经对不起你了,希望给我机会补偿。如果你闹,我就自杀,那样你就什么都得不到。
“你真的能自杀吗?”这时,我插话问庆子。
“我是想威胁她,如果她不吃这套,我也没办法。”
“如果她不买你的账,你真的能自杀?”
“你觉得活着很有意思吗?我不觉得。所以,无所谓的事。其实,命一点儿都不值钱,人说死就死了,地球照样转。”
庆子没有说他是如何摆平吴女士的,但他说,那是另一回事了,是技巧问题。
一个活得多么仔细的人,既在乎,又不在乎,却只当了一个司机。我理解了吴女士的选择,跟鲁副研究员比,司机庆子是能给女人带来意外的男人。
“我能给女人带来什么?”
庆子走后,我想到。
我去厅里提出调房之前,又给刘托云打了一个电话,想确认她会不会后悔,毕竟是用三间换两间。
“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谈什么后不后悔。再说,我也挺想离开这个房子,开始新的生活。在这个房子里,有太多我不愿回忆的事。”她说。
跟厅里主管分房的副厅长谈了所里分房的变化,希望厅里能同意把刘托云的三室调成一个一室的和一个两室的,将其中的一室给于奎。
“小胡,你的工作开展得不错嘛。”副厅长年纪大了,口气也大,尽管是表扬人的口气,“都换成旧房行不行啊?”他问我。
关于这个,我也和刘托云商量过。
“也行。”我替她做主了。
副厅长当时就同意了,而且立刻就打电话,把这件事布置了下去。他说,我们的运气好,厅里要调进一个博士,需要一个三间的房子。我真是不敢指望更好的结局了,连忙道谢,离开厅里。
回研究所的路上,我接到一个中介公司的电话,他们告诉我,我替黑丽找的那间房也有消息了,让我明天上午去看房。
我心情振奋,决定去看看那个贴大字报的老头。
这老头是给交通厅贴大字报的。交通厅在文化厅的附近,两者离研究所都不远。老头贴大字报的原因是,他老伴儿六年前被交通厅的车给撞了,他认为处理得不公平,于是上访。上访结果他不满意,于是就开始每天在交通厅门前贴大字报。
我刚来研究所就听说了这件事,老头从周一到周五,天天来。我第一次跟他聊天儿的时候,他已经把两幅大字报裱了起来,带卷轴的。每天白天来到交通厅的铁栅栏外,展轴挂大字报,然后坐到一边儿喝茶。中午收起大字报,回家吃饭睡午觉,下午两三点钟再来……
“有什么结果吗?”我递给老头一支烟。
“慢慢来。”老头说,“别的我没有,时间很多。”
“一晃有六年了吧?”
“六年零两个月零十天。”
“您老真有愚公精神。”
“愚公办的那事比我这儿容易多了。”
“您说挖山比坐在这儿喝茶容易?”
“容易。”老头猛吸一口烟,“年轻人,如果你在这儿坐过六年,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就会发现,什么事都很容易。”
“我不明白,您老不能自己劝劝自己?这么贴下去值吗?”
“我不是劝不了自己,我是不劝自己。劝自己干吗?这样不是挺好嘛?!”
“你准备一直坐下去?”
“对,只要我还活着。”
“要是到最后一天您也没得到个结论,您……”
“这不就是结论嘛厂 我没再说话,去旁边的烟摊儿给老人买了一条”黄山“烟,跟愚公没关系,老头就抽这牌子。老头收了烟,谢了我,然后对我说:”年轻人,跟谁我都不吝输赢。“
在我老婆没有变化之前,下班以后,我基本上是准时回家。我并没有回家的愿望,但习惯了,甚至习惯了我老婆的白眼儿。家里沉闷的气氛和老婆永远不满意的表情,这些都是牵引。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皮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