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先生(53)

2025-10-10 评论

现在,她对自己的生活做出了另外的选择,除了对她的理解,我并没有自尊心受伤的感觉。在下班的时间里,我有疼痛感,如果说得准确些,是不习惯。
这之前,我不愿意回家,因为我老婆。现在我也不愿意回家,还是因为她。
我去了刘托云的家。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觉得这是一个讽刺,仿佛我是个必须有家的男人。但愿心理医生不会由此给我下个结论,说我的童年有问题之类的。到目前为止,童年还是我最美好的人生阶段。
刘托云为我打开门,和我第一次来,她唯一的变化是减少了一点儿冷淡,但热情没有增加。
她说,因为我没提前打个电话给她,所以她以为我不来了。
我说,我没有她的电话号码。她说,我的手机是可以显示的。我说,可惜我的不能。
“你好像真的有点与众不同,连手机都有个性。”她说完问我是不是吃饭了。我说没有。她就站起来朝厨房走,进去之前问我:“你想简单吃,还是复杂吃?”
“简单吃是……”
“四个鸡蛋。”
“复杂吃?”
“五个鸡蛋。”
我们都笑了,为这个女人日常中表现出的幽默。
我说吃什么,怎么吃,我不在乎,以为我是被请来听隐私的。
“谁的隐私?”她不解地问我。我同时发现黑丽对我的影响。
“你的。”我说,“你不是要告诉我你的家史吗?”
“是啊,可那叫什么隐私,谁都可以知道。”刘托云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出了这句话。
“但我肯定你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个。”我说。
我仿佛看见自己心里不停增加的对刘托云的好感,如果她现在做出否定的回答,我也许会受到伤害。
我搞不清自己的真相了。
她盯着看了我一阵,然后垂下眼皮,一句话也没说就去准备复杂的鸡蛋晚餐。
晚饭后,我们坐在她家昏暗的灯光下,却没了话题,互相尴尬地对笑了两次。
在刘托云去我家闹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需求:在她面前敞开自己。即使她不赞同我的所为,也不会利用这些来伤害我。
“我跟黑丽的事,你知道吧?”我低声提起了这个话题,好像自己是个隐私的领唱者。
“研究所的人都知道。”刘托云脱口而出,尽管她没有夸张的意思,我还是吃了一惊。我从没想过,这件事能作为一个秘密在研究所存在,但传播的范围到了刘托云这儿,也是我没有料到的。
“她怀孕了。”我再次低声说,仿佛我是隐私合唱中的永远低音部。
“是吗?”她也低声应了一声。
刘托云的脸上呈现出复杂的表情,其中有一种表情直刺我的眼睛,它好像在说,没想到你走得这么远,而另一个女人怀孕的事实让她难过。
“要是她留下这个孩子,跟你结婚,你怎么办?”刘托云问我。
我不敢回答。
“你一定考虑过了,为什么不回答?”
“你会跟她结婚,对吗?为了这个孩子。”
我艰难地点头。
“你爱她吗?”
“不爱。”我立刻回答,好像耽搁一秒就会产生天大的误会。
我的回答让刘托云激动地站了起来,像笼中的一只困兽,像某些血性的男人那样,在我面前走来走去。
我的神经被她的步伐绷紧了,她越走越快,就像织布机的梭子。
“刘托云,你能坐下吗?我有点头晕。”
她坐下,眼睛看着前面,我不在她的视野中。她脸上沉重的表情是我从没见过的,与她在我家面对我老婆和我时的沉重不同,与她静静坐在会议室门口,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听着分房结果时的失落也不同。
“你想听一个隐私吗?”她用了“隐私”这个词儿,看了我一眼,是想讽刺我,还是想借此调节一下气氛,我都不愿多想了。
我点头。“隐私”两个字,把黑丽曾经可爱的面目变得狰狞。但我还是要为这两个字点头,因为我太想了解眼前的女人,此时此刻,她看上去就像一堆美丽的沙,软弱,仿佛和风也会改变她的模样。
因为我父母都是话剧演员,而且是演主角的,所以我一生下来就给送到了南方的姥姥家。在话剧时兴的年月里,他们经常出去演出,风光无比。
我回到他们身边时十八岁,是为了上高中的最后一年,然后参加高考。
考上大学后,我立刻又搬了出去,虽然大学也在这个城市。简单地说,我受不了他们吵架的方式。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许多父母都吵架,我也不太知道别的父母怎么吵,也许是骂骂粗话之类的。可那时,我认定我父母的吵架是全世界吵架中最丑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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