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离开了,就有借口了,可以说,调查组去你新单位查了。”
我笑了。
“对,”胡厅长继续做着外国味儿的表情,“下面告,上面笑,你没贪污,所以可以笑啊,可以不怕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贪污?”
“哎,小胡,这点儿信任我还是有的。”
回到研究所,我找到庆子,让他开车拉我出去。
把车开到了路上,庆子才问我去哪儿。
“庆子,这是第一次,我让你开车带我出来办的不是公事儿。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找个好点儿的地方。”我说,“我请客。”
“别,让他娘的研究所请客。”庆子说着狠踩了一脚油门儿。
庆子把我拉到张道福带我来过的那个饭店,进了包间儿。
“千万别叫大燕二燕。”
庆子笑了,他说,你放心,我们不用那一套。他的话再一次把我拉近了。
我们要了便宜而清淡的菜,没有肉,外加啤酒。连干了几杯之后,我们的脸都上了颜色,好像谈话可以从此开始了。
我说了我对他的“钦佩”,他能准确地观察出表面之下的真货色。
他说,因为他是一个穷司机,既没前途,也没奢望,所以就有一个别人没有的角度:什么事都不往自己身上联系,得不到好处,坏处自然也没有。
我说,我还钦佩他的镇定,好像他什么都不怕。
他说,我什么都怕,但你怕的时候,想想别人也怕,就好多丁 .“你是不是小时候硬汉电影看多了?”
“就是,所以我不当硬汉。”
“你碰过大燕二燕吗?”
“吴副研究员比她们强多了。”庆子不无骄傲地说。
“我觉得,刘托云比她还强。”
“你说得没错。”庆子喝一口酒又说,“你的眼力比我的好。”
“所以我是所长,你不是。”
“对,为你�
喝完酒,天已经黑透了。我还没醉,庆子也没醉。庆子把我扔在一条叫胜利的大街上,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我说,想一个人走走。
可惜,我一个人没走出多远,黑丽说的那句话又在耳朵边响了起来:“你真理智,这么理智还栽了。”
这太烦了,她的话比她本人更让我烦。我经过一个小店,看上去既像酒吧又像咖啡馆儿还像饭店,招牌上写着:文学小坐。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写过小说,爱过文学,能不进去坐坐吗?!
我真理智,这么理智还栽了。
多恶心,我是说我自己,我不是说栽了,我是说理智。
“哎,进来吗?”一个站在柜台后面的男人对我说,“别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
“这儿是什么?”我进去。
“文学小坐。”他大声大气地说。
“我知道,我是问,是酒吧,还是……”
“什么都是,是酒吧,有酒,马丁尼和二锅头都有。是咖啡馆,巴西爱尔兰海南岛咖啡都有。是茶馆儿,红绿花,什么茶都有。是饭店,兰州抻面和意大利面都有。你想干什么?”柜台后的男人一口气说完,店里的另外两位大笑起来。
好像这儿应该叫“文学大笑”。
我扭头看看他们,他们没有坐在一起,估计不是一起的。我选了另一个位置。对柜台说:“来瓶日本清酒。”
他看我半天,然后说:“就这个没有。”
“那就从有的里面随便来瓶酒吧。”
“青岛干啤?”
“行。”我选了个地方坐下。
我的干啤上来后,店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了,三个男人喝闷酒,柜台上的那个男人不停地东擦西擦,擦柜台,擦酒瓶,擦,擦……
过了一阵,我心里的无奈有增无减。坐在我右边的男人站了起来,朝我走过来。我多少有点紧张,不想搭讪。
可他经过我,走到了我左边的男人那儿,手里还端着一杯啤酒。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写小说的李大轮子?”根据他说话的方式,可能也是写小说的,糟一点儿是个写散文的。
“没有‘子’字儿。”李大轮说。
“反正你是吧?”
“你想干吗?”李大轮问。
“跟你说句话。”
“说吧。”
“真说了。”那个男人像孩子恶作剧似的说。
李大轮轻蔑地笑了笑,好像这种类型的神经病,他每天都见,已经没什么新鲜感了。
“你写的那些小说,狗屁都不是,软不拉叽的,不清不楚的,黏黏糊糊的,还弄了那么多本,还叫什么实验,可别逗我们老百姓了。冲那软劲儿,给老娘儿们看还行,可老娘儿们又看不懂。我真不懂,你干吗要那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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