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癫子紧跟在后面,却差一点踩到一个人身上,那人叫起来:“罗癫子,你狗腿子样跟在女人后面,难道想喝人家的洗脚水?你要小心啊,免得牛宏那家什回来难过哈!”
罗癫子低垂着头,脑袋几乎要夹在胯裆里。
两人来到江畔的一个高坡上,望着落寞、凄清的嘉陵江码头,谢彩凤心都揪紧了。
这是一个改革的年代,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年代里,许多传统的、根深蒂固的东西,将被无情地摈弃,而一种全新的、让人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却出现在人的面前。随着公路的发展,陆上货运已经部分或者全部代替了水上货运。码头,真的走向了没落。
江面上没有一条货船。
此刻,在嘉陵江码头边坐着三五一团的码头工。有人看见他们了,就站起身,望着他们大声武气地打招呼:“谢总,今天有活路摸没有?”
罗癫子说:“哪里还能有活路?不是通知了么,叫你们去办理买断手续?”
“空了吹!你们有本事,能喊癞子书记同段大庆办了手续?”
谢彩凤把头扭向一边。这时,她看见了江边那一丛葳蕤、迎风怒放的夹竹桃。那火红的、洁白的、鹅黄的花,把她的心都灼疼了。
谢彩凤拽了罗癫子一下,两人沿着一条崎岖蜿蜒的小路,慢慢朝江边走去。
罗癫子说:“小凤,真的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你看,你接手才没多久,码头活路就没了,云丰公司也破产了。”
谢彩凤沉默不语,只是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罗癫子说:“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谢彩凤加快了脚步。
罗癫子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说:“小凤,还是癞子书记那码头王(47)当得爽气。”
谢彩凤把手一举,制止了他。她走到江上游,来到江边那一块叫做观音梁的石头旁。她几把将外面套着的衣服脱掉,里面是短袖运动衫裤,露出了她白皙的脖颈,山峦般起伏的身子,丰硕的臀部。“罗叔,我晓得你要说啥子。但是,你最好不要说,按你说的办,就好比把我一把从嘉陵江拽到沙滩,叫我施展不开拳脚。”说完,她活动了一下身子,猛地炮弹般射出。在空中,她做了一个优美的造型,如燕子展翅一般,跳进了舒缓的江水中。
罗癫子惊慌地叫了一声。
江水很凉,谢彩凤舒展双臂,脚踩着江水,啊啊啊叫着,在江面翩翩舞蹈着。好一会儿,她大约累了,仰着身子,一动不动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罗癫子摸出烟来,点上,然后不错眼睛地望着她。
谢彩凤展开双臂,奋力地拍打着江水。她望见了困牛石,望见那一片葳蕤开放的夹竹桃。然后,她看见了那灰蒙蒙天际下那幢高大、轩昂的炮楼样建筑。
那是癞子书记家。
此刻,那癞子在干什么呢?职工闹事,与癞子有无关系?
谢彩凤游上岸,也不换那湿漉漉的内衣,就穿好了衣服。“走。”她对罗癫子说,然后朝那条青麻石路走去。
在那幢炮楼前,谢彩凤遇见了久未谋面的章程。
“哈,谢总经理,兴会兴会。”一见面,章程就笑了,朝她伸出了手。章程望着谢彩凤那黑漆漆勾魂的大眼睛,白皙光洁的脸蛋,峰峦般起伏的身子,不禁有点意乱神迷的样子。
谢彩凤伸出手来,淡淡地说:“真是难得见面,章总啊,你时间那么金贵,还舍得来看你大伯?是晓得云丰职工闹事,想趁浑水摸鱼捞点好处?”谢彩凤抿着嘴唇,不错眼珠地瞅着章程,那两湾眉毛朝上挑了两挑。
章程居然脸红了。“谢总,我大伯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有句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晓得你有这境界没有?”
谢彩凤笑道:“章总经理怎么这样说话呀?老书记为搬运事业奋斗了一辈子,我们作为后辈的,自然应当关心他,怎么说饶恕啊什么的,多难听啊!”
顿了顿,谢彩凤又说:“只是,现在码头业务清淡,站上几百号人瞪着眼睛朝我要饭吃,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哎,云丰公司到底是破产还是等它烂下去,我这经理正焦头烂额,想找老书记讨善后良方呢。”她把手从章程那湿漉漉的手里抽了回来,从裤兜里摸出纸巾,揩了揩手,然后把纸巾轻轻扔到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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