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散文集(194)

2025-10-10 评论

    出国问题争论的最后结果是:过了夏天再说。因为即使要出国,也得有准备,而他经手的事倘要结束一下,也不是一二个月可以完成的。
    不幸那年2月尾,鲁迅先生就卧病,这病迁延到了秋季,终于不救。
    1940年10月

    一"左联"的问题
    “左联"活动我也不完全清楚,只知道其中的一些情况。
    我是一九三○年四月从日本回上海的。到上海没几天,冯乃超来找我,我并不认识他,只知名字。冯问我知道不知道成立"左联",我说知道的。他就拿出"左联"的一份纲领(字不多)问我看过吗?我说知道大概情况,是上海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问我有什么意见,我说好得很,很好。他说你愿意加入"左联"吗?我说:照纲领的要求,我还没有资格参加。冯说:纲领是奋斗目标,不是每个加入的都具备这条件,你不必客气。这样我就参加"左联"了。
    过了几天,我去鲁迅那里,和鲁迅说起我参加"左联"这事,鲁迅说不晓得。不过鲁迅说,这事我也同意的。
    我与冯乃超谈话,知道"左联"当时有一个执行机构,大概叫书记处,里面当然也有鲁迅,活动的办法是,大的事情向鲁迅请教,书记处有一个执行书记,管日常行政事务,是由几个人轮流担任的。因为那时这些人一方面要卖文维持生活,另一方面还要自己做点研究工作,所以几个人轮流,其中有冯雪峰、阳翰笙、冯乃超等,鲁迅不在其中,他是从方针政策方面做领导工作。
    从同冯乃超谈话中我了解到,因为白色恐怖,"左联"很少开会。我问他参加"左联"的有多少人,他说:成立时签过名的四十多人(我记得在当时一个刊物上发表过),有的人不在上海了,还有的人我们根本没看到过。我加入"左联"一个多月后,在上海的成员开过一次会。上海的银行家和资本家经常聚会的俱乐部,是在某某大厦的三楼,"左联"这次开会就借这个地方(听说是洪深托人借的)。当时是坐电梯到三楼的一个房间里,据说是这个俱乐部的侍者(茶房)休息的地方。那次开会,鲁迅参加了,但主持会议的不是鲁迅,是那一个月的执行书记。他先讲了几句开场白,还讲了最近活动情况,并说这个地方是借来的,时间不能太长,最多一个小时。接着就请鲁迅讲话,这个讲话不知是否收入全集,好象没有。鲁迅没有稿子,大约讲了半小时,讲话的内容,大意是关于国民党御用文人和国民党报纸对"左联"的攻击等。鲁迅讲这都没有什么大了不起的,主要是"左联"每个成员都要"改造思想"(原话虽不是这样说的,意思是这样)。有一句话,我是记得很清楚的,鲁迅说:“我们有些人恐怕现在从左边上来,将来要从右边下去的。"这话很尖锐,给我印象很深。后来果然如此,如成立时参加的杨邨人后来就成了叛徒。鲁迅讲完后就散会了,两、三人分批走的。
    除了这个会,还有些小会,二三人参加,都不是在个人家中开,而是在公共场所,如在咖啡店。此外为了配合各种纪念活动,常常是大家分头活动,如纪念五一节,纪念文章登不出来,是在马路上贴贴标语。
    “左联"其他活动是办一个刊物,最初名为《前哨》,只出了一期。这一期内容全部是关于五作家被害的事。这是秘密出版的,经费是由"左联"成员中经济情况好一些的量力捐助。《前哨》出了一篇改名《文学导报》,这个刊物完全是鲁迅领导的,文章也都是经过鲁迅看过的,定稿是鲁迅决定的。
    一九三一年上半年,五烈士被捕后,“左联"活动减少了,后来就改变一种活动方式,一些青年成员,想法找一些学生或工人同他们交朋友,目的不是介绍他们进"左联",而是向他们作政治宣传,后来连这也不能进行了。
    这时周扬还没有进"左联",冯雪峰是书记处的成员,这一年下半年或是第二年上半年冯雪峰找过我,对我说,你也来担任一期执行书记。我说:我不熟悉情况,恐怕不行。他说:可以试试看。因此我也担任过一个月的执行书记。"左联"成员做宣传工作的,要定期向执行书记汇报,可能一个月内开一两次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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