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约瑟夫大主教亲披法袍,于十字架前为赛戈莱纳与齐奥祈祷,众人纷纷跪倒,无不闭眼静祈。尤利妮娅双手握立,紧贴额头,嘴中不住默诵,不知说了些什么。不多时,教堂外传来马蹄声,两匹骏马已经牵到,鞍子上各搭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食物饮水。
赛戈莱纳与齐奥跨上骏马,各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双双纵骑而去,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尤利妮娅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双眸星闪,似有无穷言语。约瑟夫大主教拍拍她肩膀,沉声道:“由他们去吧,我们尚还有许多事要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赛戈莱纳与齐奥骑了快马,一路朝着黑海方向疾驰而去。这两匹健马都是鞑靼种,天生神骏,耐力极强,扬起四蹄如奔雷飞火。两人不眠不休,接连赶了两日,前方仍不见卢修马库的踪影,可见执事赶得何等之急。齐奥说若照这么下去,只怕人马都累死也未必能赶得到,不妨赌上一赌。赛戈莱纳问怎生赌法,齐奥道穆拉德二世未必会从小亚细亚经黑海千里迢迢劳师远征,更大可能是就近调动驻扎瓦拉几亚的奥斯曼军团。倘若他算的不错,这支军团应从喀尔巴阡山西侧开始入侵,沿塞列特河北上,扑向苏恰瓦,罗曼城附近的什凯亚山口乃是必经之所。前方有一条小路可直抵什凯亚,可比走大路近上三分之一。只是若他算错,奥斯曼军团仍旧从黑海杀奔摩尔多瓦的港口基利亚,则他们再无赶上的可能。赛戈莱纳道:“左右都是赶不及,不妨赌了!”
于是两人拨转马头,循着齐奥所说的小路前行。这条小路是私盐贩子开拓而成,专从黑海贩、明矾及香料至内陆,是以路面隐秘狭窄,有时泥泞遍地,甚至需要下马徐行。
到了第三日,他们二人均已疲惫不堪,仍旧没看到土耳其军队一兵一卒。快到傍晚之时,夕阳坠地,天色黯了下来。齐奥挽住缰绳,颓然道:“少侠,不如我们暂且歇息吧。连赶了三日,纵然人受得了,马也吃不消。若是真错过了军队,我们还得有力气赶回苏恰瓦才行。”赛戈莱纳大感失望,便下了马,任凭它们去啃草皮。齐奥点起火堆,拿出面饼与肉干来,就着附近汲来的溪水吃。赛戈莱纳心中诸事未解,不免有些烦闷,吃了几口,信步踏上一处高坡,四下望去。他在绝谷之时,就喜欢攀上高岩朝远处眺望。绝谷狭窄,平日放眼不过百十步的距离,只有攀得高些,视野便得广阔一分,是以他视此为最大之享受。
忽然他眼神一动,凝神朝远处东边一条裂隙大沟望去。那裂壑既深且长,有如平原之上一条极难看的疤痕,距离他们约有十几法里。赛戈莱纳凭着超凡目力,看到沟壑两旁似有星星点点的火光,若非有夜色映衬,绝难发觉。他仔细再看,发觉那火光范围极广,若非是奥斯曼军队,谁能在荒郊野地立起如此规模的营盘。
他连忙唤来齐奥,两人俱是大喜,当即也不顾休息,跃上马背朝那边而去。为防半路被斥候发觉,他们走到一半,就把马匹撒开,伏下身形,借着草丛慢慢靠近。这营地果然是奥斯曼土耳其的军团,一条绣有三枚星辰与曲云纹饰的黑旄大纛在正中高高竖起,营帐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四边皆用木栅围起,矛旗连绵,呼号此起彼伏,奥斯曼军治军之严整,可见一斑。齐奥细数了数,营内的阿雷贝旗足有十面,恐怕人数在一万以上。
两人看了一圈,发现防卫严密,并无破绽可循。赛戈莱纳沉思片刻,低声道:“我倒有个办法,就是风险大了些,只怕有去无回。”齐奥笑道:“都已经到了这里,又怎会退缩了?”赛戈莱纳颌首道:“好,我们就如此这般……”
月上中天,繁星似锦,大部土耳其士兵已经食饱了晚饭。奥斯曼军中严禁饮酒,却不禁别的,中东之民天生能歌善舞,不少人围着火堆开始唱起家乡小调,还有人伴起舞来,惹来阵阵呼喊笑叫。奥斯曼营地侧面有一小门,是伙头军汲水运柴的通道,有几名军士把守。他们听得营内动静,未免蠢蠢欲动,只是碍着军法严峻,只得勉强打起精神,守在岗位上。
其中一名军士忽然听到远处黑夜中有蹄声传来,他握起长刀,唤来两名伙伴,大声喝道:“来的是甚么人!”一会儿功夫,蹄声临近,原来来的是一男一女。男子牵着马匹,女子斜坐在马背上,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惟见头上金发灿灿,垂至双肩。马背上还有一个长条包裹,里面鼓鼓囊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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