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喝道:“你们是谁!哪里来的!”那年轻男子用希腊语陪笑道:“几位军爷,我是本地领主伏克耶维奇的手下。伏克耶维奇老爷听说大军莅临,特意吩咐我送来美姬一位,给将军侍寝。”领主遣女陪枕,本是东欧迎接贵客的习俗,这支军队在瓦拉几亚驻过一段时间,也曾有几个当地贵族送来侍女给军中,土耳其士兵早习以为常。军士举起火把去照那女子,女子似有些娇羞,把脸别去一边,金发旋起。就这么惊鸿一瞥,已显出几分美貌,军士哪里还有疑心,大笑道:“帕夏将军真是好福气,在这荒郊也有女人同睡。”旁边一伙伴道:“只可怜我等清苦,有份听,没份用。”那军士不屑道:“你猴急甚么,等打下苏恰瓦城,有数不尽的女子可以受用,到时候只怕你精尽人亡,也忙不过来哩。”
这两人说得粗鄙不堪,男子听了双拳暗握,牙齿咬得紧紧。军士叫人把木门搬开,命令道:“你们进来罢,随我去见将军。这里戒备森严,可不许乱走,踏错一步就是我也救你们不得。”男子诺诺称是。军士望了望马背上的包裹,皱眉道:“那里装的是甚么?”男子道:“是伏克耶维奇老爷送给帕夏将军的礼物。”他明明刚才知道将军姓名,此时却装作早闻其名的口气。军士不快道:“你们却不晓事,只知道孝敬将军,未免太吝啬了。”男子道:“领主唯恐将军急了,所以派我先来了片刻,等下还有几车酒肉,特意犒劳军爷的。”军士听了,表情才舒展开来。
他们进了营防重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时还有巡逻马队橐橐开过。军士不敢再多说什么,带着他们两个人七绕八拐,穿过一片白布营帐,来到一个极大的帐篷前。这帐篷下圆上削,浑如清真寺顶,方圆足有六、七十步,外缀花纹滚边,帐顶一尊鎏金华尖,甚为雄壮,周围旗帜与卫兵极多,正是帕夏将军的寝帐。
军士让他们等在门口,自己上前与侍卫说了几句,回转过来道:“你们来的不巧,我家将军正在接待客人。你们去帐篷边上等着罢,等将军说完话自然会召你们过去。”那一男一女便跟着军士来到帐篷侧面立好。军士因为还有守门之责,不敢久离,就让一名侍卫远远盯着他们,自己径自回去了。齐奥瞥了眼那漫不经心的侍卫,暗自笑道:“想不到尤利妮娅一计二出,故伎重演,竟又奏了奇效。”赛戈莱纳道:“我三日内两次扮成妇人,也是生平难得。”
这帐篷身围太大,底座无法封死,于是工匠每隔数尺扎下一个木楔,将底布钉在土里。夜里风大,帐篷又易吃风,两个楔子之间不时掀开一条小缝,帐内人语可以听的一清二楚。他们两个凝神静听,听见帐内一个中气十足的深沉男声说道:“尊使远迎三日,特地跑来这荒郊野岭觐见,真是令本将军十分感动。苏丹陛下若是知道,一定很欢喜。”
另外一个男声显得苍老许多,疲惫不堪:“承蒙帕夏将军夸赞,小老听闻天军将至,于是星夜兼程,唯恐误过了将军。檄天之幸,如今总算赶到了。”听声音竟是卢修马库,原来他也是刚刚才到。
帕夏将军道:“真主自然会指引迷途的羔羊。只是执事你不在城中安坐,跑来我这里作什么?”卢修马库道:“只因苏恰瓦城里有宵小作乱,小老唯恐流言伤了两家和气,特来向将军请罪,并代表大公致以问候。”旁边偷听的二人心中均想,这奸细果然是拿了大公来卖好的。
帕夏将军冷笑道:“你若不提,我倒几乎忘了。前日拿着苏丹陛下亲笔敕书去苏恰瓦的使者呢?他们如今在哪里?”卢修马库踌躇道:“此事……此事尚不明朗,我们亦等候多时,不见尊使踪迹。”帐篷内忽然“砰”的一声,似是谁猛拍了一下座椅扶手,听到帕夏将军喝道:“你这豺狼般的骗子,还想来蒙混。殊不知上天有眼,我接得报告,说那三名使者在路上死得干干净净!”卢修马库声音一颤,慌忙道:“可能是山贼流寇所为,待我回去禀报大公,派军剿灭,为贵国使者报……”他话未说完,帕夏将军截口道:“那三名使者,俱是我军挑选出来的硬手,岂是普通山贼能对付的。我听说摩尔多瓦有群剑士,自称斯文托维特派,个个都是技击好手,而且忠君爱国,是也不是?”他捏着须根,别有深意地盯着执事,卢修马库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惶恐道:“将军英明,等我回到苏恰瓦,一定把这些人全数抓起来严刑拷打,缉出真凶,给将军和苏丹陛下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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