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一天以后,上午九点多钟,刘絮云背着一个药箱往高干招待所走去,心里在默念着:“二○九,二○九……”她穿着一套新军装。这是没有办法的,是军人就必须穿军装,不能随意挑选时装艳服来打扮自己。只有星期天除外,而今天是星期三。但是刘絮云是心地灵巧的人,她能够根据现有的条件使自己色彩夺目一些。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在单军装里面穿一件荷花色的束领薄毛衣,贴身着乳白色的衬衫。这样一来,妩媚柔和的色彩便从军装的小翻领空处露出一只明眸笑眼来,产生一种引人极想见到她全部真容的神奇魅力。除此,她的军衣也经过了一点小小的加工,因被服厂的设计师太不注意形体美,女式单军装显得长了一些,刘絮云将它改短了一寸。并不需要重新裁剪,只需向内折进去,用细针缲上就行了。经过加工以后,惟一的缺点是衣袋变得很短了,除了小手绢再不能放别的东西。而这又何妨呢?损失两个衣袋却能使人的体态婀娜十分。可别小看了衣着上的些微讲究,同样的军装,通过恰当的修饰和衬托,便能使你在众多的女兵中鹤立鸡群,惹人叹羡,这是经过了千百次验证的。刘絮云敲开二○九号房门,又一次得到验证。江部长意外地见到她来,打量着她全身上下,张着大口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倒是刘絮云大方,说了声:“江部长,我来看您了。”将身子一扭,擦着部长的手臂挤进门去。
“好好好,好,你来,你来了,好,好。”看来这位江部长很有点惊慌,“你,你坐吧!你坐。”
其实,刘絮云早就坐下了。
“江部长,您身体好吗?”她细声细语地开着小口说话。“好,我身体好啊。”
“嘻嘻!我看您就不怎么太好。”
“怎么?你看出我有病了?”江部长低头往自己身上扫了一眼。
“倒不一定是马上就有什么大病,不过您可要注意啊!您的领导工作本来就重,还要写文章。这写文章可是伤神得很哪!您看那些不动脑筋的,一个个胖得像猪一样,您就胖不起来。能保持现在这样不胖不瘦,结实有力,皮肤滋润,肌肉丰满,就很难得了。我看一百个写文章的也没有一个能像您这样健康的。有些人也称是写文章的,其实连个屁也放不出,样子可吓人哩!瘦得像根干柴,像从棺材里拖出来的一样,哪能像您这样!”
“哈哈哈哈……!”江部长毫不收敛地大笑起来,挺起胸脯,半握拳手,做出全身有力的样子,在房间里迈开了官步,“是吗?你真会讲话。不过,你讲的也是事实,我现在能吃能睡,好像还跟三十岁的时候一样,有人说我像一头公牛。”
“那您的夫人不就变成母牛了?”
“这是笑话啰!笑话啰!”
“不过您也还是要注意,您天天开晚班吧?”
“呃……,有时候要开一点晚班。”
“开晚班可不是好事儿啊!一个晚班,半两人参还补不上。”
“是啊,是啊。”
“人家都在夫妻孩子热被窝,您还要辛勤地工作,真是不公平。”
“不要紧,不要紧,那不要紧,干革命嘛!”
“我就喜欢打抱不平,”刘絮云愤愤地说,“我们那位方主任就只知道巴结职位高的,最近到了五盒鹿茸精注射液,他要我赶快送去给彭司令和陈政委。我心里想,什么好药都是先照顾他们,他们用得了那么多?正好,五盒,是个单数,给他们怎么分呢?我想了一下,算了!给他们一人两盒,余下一盒我带到您这儿来了。”
“你准备……?”
“我想,我们兵团工作最辛苦的是江部长,贡献最大的也是江部长。哪像司令员、政委他们,前有秘书,后有警卫,信口说一声,人家就忙得不亦乐乎,那工作有什么伤神费力的!像您一样,用脑子,写文章,开晚班,熬心血,工作比他们累一百倍;写出来的文章在指导全国的运动,贡献也比他们大得多啊!可就是没有人想到您。我这回也要造反了,偏要自作主张留下一盒给您。反正没有关系,谁也不会去找首长查数的。”
“那可就感谢你了,小刘,像你这样敢做敢为的,不多,不多。”
“可我为了这脾气吃了不少亏呢!”刘絮云一面打开药箱取药,一面滔滔地说,“我们那位方主任就不喜欢我这种直性子人。我经常放他的炮,那个人报复心强,把我看成眼中钉了,总是跟我过不去,害得我到现在还没有入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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