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中去搬凳子。
“这么晚了,还跑来干什么?”她又问。
“机会来了。”邬中坐下说,“你还没有去找江部长吧?”
“没有。”
“现在应该去找他了。”
“什么事?”
“胡连生那头活猪乱跳乱叫撞到江部长身上了。公审会上文工团那些人斗他,你以为是他们自发的吧?不是,肯定不是,他们关心的是向反动路线开火,现在突然冒出来斗胡连生,决不是他们自己的主意;江部长上台制止武斗讲的那段话你注意听没有?我从他的话里感觉出,他是真正的指挥者;另外,范子愚那些人是什么人的话都听不进的,江部长一讲马上就住手了,这说明他们已经不是无头苍蝇了,很可能已经取得江部长的支持和暗中指导。不要小看了范子愚这些人,有点头脑,有点眼力。这样一来,他们的造反就有希望了。看起来,他们已经走在我们的前面,我们要赶快同江部长联系上。”
“你说机会来了,是什么机会呀?”
“胡连生大骂江部长,江部长恨他不?”
“唔。”
“江部长指挥文工团斗了他,把他关进拘留所,就这样完了吗?”
“那还要怎么样呢?”
“一个有大量反动言论的现行反革命分子,已经发现了,就这么暂时拘留,不做处理,交代得过去?”
“总会有个处理的。”
“对了,现在就有人在策划巧妙的办法,要保他逍遥法外了。”
“谁?”
“等一等。你说江部长对这个消息感不感兴趣?”
“那他当然关心哪!”
“好,机会来了,我们有了见面礼了,就去把这个绝密消息告诉他。目前,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策划者,一个是执行者,还有一个就是我。”
“你倒是讲清楚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好,我现在就跟你讲。有开水吗?”
刘絮云起身拿了个玻璃杯去倒开水。
邬中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坐也坐不稳了,手和脚在微微颤动。刘絮云把开水递给他,他伸手接住,抖得洒了一地,一大口喝去,呛得咳了一声,把水喷得满桌皆是,嘴上也挂满了水,忙用左手去抹掉。
“你怎么啦?这么激动,像个能办大事的样子?”刘絮云责备着他,拿抹布将桌上的水抹掉。
邬中重新坐下,按住胸口强制自己平静一些,将事情的首尾细细讲清:
“老头子把你们的主任方鲁叫去了,要他给胡连生看病,开一张精神病诊断证明。这样,胡连生的胡说八道就一笔勾销了。再把他送到一个什么疗养院去,离开这个地方,等风平浪静了再回来。你看这一手高明不高明?”
“是哪一个老头子?”
“当然是彭老头。”
“你也在旁边?”
“我看老头子深夜把你们主任找去,一定有什么鬼,便找个借口溜进去听,听来的。”
“我明天就去找江部长。”
“不,”部中摆手说,“明天,你们主任很可能会去给胡连生看病,你争取跟去,看他们是怎么搞的,然后,把所有这些情况全部报告江部长。”
“好吧!”刘絮云在智力方面还是佩服邬中的。
邬中又喝了两口水,缓一口气接着说:
“你到江部长那里去的时候,注意给他带点高级药品去。”
“知道。”
“还要谈一谈他的文章怎么好。”
“这不要你讲。”
“还有,你要代替我表白一下,你记住,别忘了呀!来来,好好儿听,思想不要开小差。”
“听着呢!”刘絮云厌烦地将肩头一扭。
“第一,你要告诉他,说我对他非常敬佩;第二,要说明,我,决心忠于毛主席,坚决同彭其划清界限,并且要暗示,我已经有了一些准备;第三,你要表明这样的意思,我们夫妻两个是志同道合的,跟定江部长,死不变心。记住了吗?”
“记住了。”
“说一遍给我听。”
“那么不相信我,你自己去!”
“相信你,相信你。”邬中站起来绕到她面前说,“不过,话要说得自然一点,巧妙一点,别直来直去的。”
“不要你担心。”
“好,我相信你的能力。”他又喝口水,将玻璃杯往桌上一放,“我回去了。”拉开房门以前,他先从窗口往外面扫了一眼,然后才迅速地闪身出去。忽然又回头,推开门说:“江部长在高干招待所的房间号码是:二○九,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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