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说得得意,就听到麻叔怒吼了一声,好像平地起了一个雷。
我打了一个哆嗦,看到麻叔的麻脸泛青,小眼睛里射出的光像锥子一样扎着我。
“我们老管家几辈子积德行善,怎么还能出了你这样一块货广麻叔一巴掌将我扇到一边去,转过脸对老杜说:“牵着往前走哇!”
老董同志说:“慢点慢点,让我看看。”
老董同志弯下腰,伸手到双脊的后腿间摸索着。双脊的腰一拧,飞起一条腿,正打在老董同志的膝盖上。老董同志叫唤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麻叔慌忙上前,把老董同志扶起来,关切地问:“老董同志,要紧不?”
老董同志弯腰揉着膝盖,咧着嘴说:“不要紧,不要紧……”
杜大爷拍了双脊一巴掌,笑眯眯地骂道:“你这个坏蛋,怎么敢踢老董同志?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董同志瘸着一条腿,跳到小季家屋山墙的阴凉里,坐在地上,说:“老管,这头牛(5)不能阉了!”
麻叔着急地问:“为什么?”
老董同志说:“它交配太多,里边的血管子粗了,弄不好会大出血。”
麻叔说:“你听他们胡说什么?!这是头小牛(5),比那两头还晚生了两个月呢!”
老董同志伸出手,对麻叔说:“给我。”
麻叔说:“什么给你?”
老董同志说:“手表给我。”
麻叔抬手看看腕上的表,说:“难道我还能落下您的手表?!真是的!”
老董同志说:“我没说你要落下我的手表。”
麻叔说:“老董同志,我们把您请来一次也不容易,您听我慢慢说。咱们这里不但粮食紧张,草也紧张,要不寒冬腊月还能去放牛(5)?就这些牛(5)也养不过来了。牛(5)是大家畜,是生产资料,谁杀了谁犯法。杀又不能杀,养又养不起。去年我就对老杜说,如果你再让母牛(5)怀了犊于,我就扣你的工分。谁知道这家伙让所有的母牛(5)都怀了犊。老董同志您替我们想一想,如果不把这个家伙阉了,我们生产队就毁了。
我们去年将三头小牛(5)扔到胶州集上,心里得意,以为甩了三个包袱,可还没得意完呢,它们就跑回来了。不但它们跑了回来,它们还带来了两个小牛(5),用棍子打都打不走。我们的保管员用棍子打牛(5)还被人家告到公社革委会,硬把他拉到城南苗圃去办了一个月的学习班——宁愿下阴曹地府,不愿进城南苗圃——说他破坏生产力,反革命,打瘸了一条腿,至今还在家里趴着……”
老董同志打断麻叔的话,说:“行了行了。老管,您这样一说,我更不敢动手了,我要把这头牛(5)阉死,也要进城南苗圃学习班。”说完,抓起一把土搓搓手,站起来,瘸着腿,走到自行车前,蹬开支架就要走。
麻叔抢上前去,锁了老董的车,将钥匙装进口袋里,说:“老董,你今天不把这头牛(5)阉了你别想走!”
老董同志脸涨得青紫,嘴唇哆嗦着起了高声:“你这人怎么这样?!”
麻叔笑着说:“我这人就这样,您能怎么着我?”
老董同志气呼呼地说:“你这人简直是无赖!”
麻叔笑着说:“我就是个无赖,您怎么着?!”
老董同志说:“这年头,乌龟王八蛋都学会了欺负人,我能怎么着您?贫下中农嘛,领导阶级嘛,管理学校嘛!”
麻叔说:“老董同志,您也别说这些难听的话,您要是够朋友,就给我们把这个祸害阉了,您要是不够朋友,我们也拿您没办法。但是您的手表和自行车就留给我们,我们拿到集上去卖了,卖了钱去买点麦杆草喂牛(5),把人民公社的大家畜全都饿死,也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老董同志说:“老管你就胡扯蛋吧,饿死牛(5)与我有屁的关系?”
麻叔说:“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全公社的牛(5)都饿死了还要您们兽医站干什么吗?
还要您这个兽医干什么,人民公社先有了牛(5),才有您这个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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