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是一种冒险的游戏(130)

2025-10-10 评论

    依我看来,替别人广而告之者,只要不是将劣的说成优的,将平庸的说成精彩的,只要不是肉麻的吹捧,所做便是大大的有益之事。既不但有益,而且丝毫无害。
    对那被一笔小钱雇了,面以写文章的方式为他人实行报复的人,我是很鄙视的。起码,目前是很鄙视的。这足见我的迂腐。我的思想既不符合现实之经济规律,又不能超越于现实之上,而符合着理想主义的尴尬了。因为倘立足于现实,一千字一千元,或一万元由一个人承包了东一小篇西一大篇地可持续性地独自干,我不能不承认那钱挣的也较容易。较容易挣的钱当然是值得挣的钱。而倘立足于真理想主义的大境界,那么其纯洁的眼,是根本不该发现这种勾当的。丑陋之事,当不人理想之眼。既不人眼,鄙视又从何谈起呢?
    “文痞”一词,可理解为文人与痞子“交媾”的“杂种”。“杂种”非指物种学方面的后代,乃指文人与痞子二者人格特征的合成。凡“文痞”,身上既有投机文人的见风使舵,火中取栗,又有痞子那一种天生的刁滑性和无赖性。只不过其“痞”由“文”包装了,后天“合成”为一种邪劣的假正经而已。
    考察中国正野文史及历史,文人中少有很痞的典型。文人的劣点林林种种,但大多数文人,拒绝痞气的沾染。痞主要的心理成分非仅仅是玩世不恭。因大部分玩世不恭者,不过将玩世作心理的盾,将不恭作写在盾上的图腾式宣言,借以自卫。但痞不是这样。症主要的心理成分是自己层层捆扎的阴暗的恶毒。痞较普遍的心理私语是这样一句话——“统统×他妈的!”这是典型的痞看社会的心理。也是典型的文痞看文坛的心理。区别在于,痞并不需要借了文的包装掩盖此种心理,而文痞一定要最充分地利用文的包装。
    张春桥、姚文元之流及其爪牙,获“文痞”丑名,乃因阴暗而恶毒的政治心理。“统统打倒”和“统统×他妈的”是同一种心理。但他们并不是用痞的技巧掩盖此种心理。而是靠政治的权术和专制。故我一向认为,他们非是典型的“文痞”,面是文人与反动政客交媾的“杂种”。他们的人格特征;是文人的劣点和反动政客的劣点的集大成。
    文痞行径是文痞们假文学之名而公开手淫的现象。目的是要引起公众的注意。文痞是文学和“市场经济”关系中的派生物。文学与“市场经济”的关系,有时携手合作,各得其所;有时相鄙皆见,分道扬镳。这乃因为,文学毕竟是有个性的,而市场只有经济规律的共性。个性不被共性所左右,个性就要作出牺牲。
    但文痞是没有个性的。
    文痞存在的信条是——“有奶便是娘”。
    金钱本身自然非是什么肮脏邪狞之物。即使在显微镜下观察,钞票上的细菌,并不比被公阅过的一张报上的细菌更多些,它只不过是交换商品的替代物。古时候人们也以贝壳、兽牙以及美丽的卵石为“币”——可见钱本身与那些东西没有什么不同的属性。
    我的理想——要毁掉钞票的人,其实是想改变人类社会目前金钱分配方面的种种不合理现象。这想法本身无错。因不合理现象确实存在。但这又不是现实的想法,因为“毁掉钞票”并不能根除物质占有的不合理现象。
    应该看到,全人类多少个世纪以来,都在进行着怎样使金钱分配合理性起来的努力,包括“革命”方式。并且,在许多国家,已经初见成效。“革命”的方式一般已被否定。因为人类的制度进步了,会找到比“革命”更好的方式。当然,合理性也是相对的。
    人类的发展,再不会以消灭富人为社会道义平衡的尺度,面庞致力于消除贫困,扶持穷人。最终,使几乎一切人,都享受到物质文明的成果。如果不求一律乎均,完全平均,这个目标,是可以实现的。
    中国正在经济发展中。一个时期商业规划混乱,出现了暴发户及穷富悬殊。这现象被同学们看在跟里,故产生愤愤不平。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也是不应受指责的。
    一个成熟的商业社会是这样的——有人想挣大笔大笔的钱并不容易,面大多数人要想挣足够花的钱,又不那么难。这是人类的一个理想阶段。
    在一个成熟的商业社会,富豪们的金钱,不可能不汇人社会的商业大活动,成为变相的公有。比如香港巨富李嘉城、霍英东们。他们拥有的金钱,早巳超出了他们个人的消费,起积极作用于香港全社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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