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139)

2025-10-10 评论

    赵曙光和武红兵对视着,不由都微笑了,彼此轻轻拥抱了一下。冯晓兰往座位里边靠了靠,赵曙光坐下后拍拍腾出的地方。
    武红兵也坐下后,李君婷看着武红兵说:“我认识你。你、我、曙光,咱们都是同校的。你和曙光一样,也高三,只不过你俩不同班。有一年学校搞文艺汇演,曙光演保尔,你演瓦西里神父,对不对?”
    武红兵淡淡一笑:“你对我知道的还真不少,省得我自我介绍了。”
    赵曙光、冯晓兰、刘江都笑了。
    李君婷:“亲爱的武红兵同志,我和你一样,也是赵曙光的铁杆追随者!也是他到哪儿,我到哪儿,无怨无悔!我爸妈舍不得我去插队,调动了一切关系,决心把我留在北京,可他们的努力有些眉目了,我也和他们吵翻了,坐上这次列车了”
    李君婷看着赵曙光笑,又说:“我认为赵曙光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而我喜欢追求理想,追求理想有一个懒惰的办法,那就是,跟着理想主义者走,让他带领自己去到能实现理想的地方去。我这人天生比较懒,懒人有懒办法!”
    赵曙光等三人又都笑了。
    冯晓兰在赵曙光耳边低声说:“她挺可爱的,我喜欢她。”
    刘江笑着说:“要我看啊,你只能算是理想主义者的同路人罢了。”
    李君婷:“去你的!咦,做理想主义者的同路人也不错啊!理想主义者们,要是连个同路人也没有,那不是太孤独了吗?孤独是会扼死理想的呀,懂不懂?”
    武红兵:“我也只不过是理想主义的同路人而已。但我们两个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我父母虽然也舍不得我离开北京,但他们没有任何办法留住我。反正得插队,比较起来,与自己欣赏的人为伴是明智的选择。我明智,所以比懒惰的你更加无悔!”
    刘江拍手大笑:“说得好!说得好!真是一针见血!”
    李君婷:“我打你!”
    列车在大家的笑声中“咣当”一声驶入山洞。身在坡底村的赵曙光思绪也被一阵踢门声拉回到了现实。
    刘江率先踢门而入,身后是另外三名知青(139)。刘江两只鼻孔都塞着纸,看样子是挨过打了。他们看着炕上乱七八糟的被褥发呆。赵曙光坐起来看他们一眼,又缓缓仰躺下去。
    刘江大声问:“炕上怎么回事?”
    赵曙光不说话。
    刘江跨到炕前,更大声地:“赵曙光,我问你炕上怎么回事!”
    赵曙光还不说话。
    刘江:“你他妈聋了!”
    一知青(139)抽下桌子那块活动木板,隐蔽的桌膛里已空空如也。他一转身爬上炕,在被褥中乱翻乱找,还是一无所获,只不过将被褥翻得更乱了。
    他跪在炕上,拍打着炕席:“书呢?咱们那些书呢?”他拍了一手鸡屎,皱着眉下了地,在一堆玉米皮中拿起一些玉米皮,嫌恶地擦手。
    另一名知青(139)也一声不响地拿起些玉米皮,在落了鸡屎的地方擦着。
    刘江看着满屋狼藉:“我明白了,被搜过了是不是?赵曙光,赵曙光,哥儿几个可都是跟随你来到这儿的!你怎么遇事儿这么一副熊样子!从今往后,我瞧不起你了!瞧不起!”
    第三名知青(139):“别激动,别激动,一激动你鼻子又出血了!冲曙光嚷嚷有什么用啊?他和咱们也没什么两样啊,说到底不也是一名插队知青(139)嘛!”
    刘江终于坐在炕边,从兜里掏出些手纸,换鼻孔里带血的纸,恨恨道:“我们做什么坏事了?还不是急贫下中农所急,想贫下中农所想吗?却给我们扣上倒卖紧缺农机具的大帽子,理论几句还扇我们嘴巴子!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谁怕谁?今天这仇,老子记下了!”
    赵曙光一听此言,猛地坐了起来:“他们打你了?”
    刘江将头一扭,不理他。
    赵曙光又问另外三名知青(139):“也打你们了?”
    另外三名知青(139)也都扭头,不愿回答。
    赵曙光站到了地上,大声地:“我问你们话呢!”
    一名知青(139)生气地说:“刚才刘江问你话,你又为什么像死人似的?!”
    这时,冯晓兰搀扶着支书,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冯晓兰扶支书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背后。经历了上午那些事,支书也变得如病之人,目光暗淡,满面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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